我們一家三口落得個流落街頭的下場。
你娘就隻好給人家當傭人，供給我們的生活。
如果我改掉那些壞習慣，肯好好過日子的話，我覺得你娘也不會死。但是我特別想要東山再起。於是開始拿著你娘賺的錢去賭。最後把你娘都押上了。
結果我輸了，你娘氣得跳了井。
我沒有錢養活你，於是隻好把你放在清秋弄堂裏，一個教唱戲的師父家門口。將這半塊玉掛在你的脖子上，留了一張字條，寫著你的名字，求師父收留你。
我打算等我有錢了，就去找你的。但是這幾十年，兜兜轉轉，我什麼也不會，隻能伸手要飯。於是也沒臉去接你。
我自己都有時候吃不飽，更別提養活你了。
有時候我隻能在門縫裏偷偷看看你，那時候你才兩歲多，根本對我們應該沒有什麼記憶。但是也在牆根那裏學劈叉。
我看著非常心疼，但是我沒有辦法。我看見你被師父打的時候，真想衝進去帶著你走。但是我不能，你跟著我又能怎麼樣呢？照樣不是風餐露宿嗎？我什麼也給不了你。
後來突然有一天，我在清秋弄堂就找不見你了。我問住在那裏的新住戶，他們見我衣衫襤褸，也不肯跟我說話，將我轟走了。
兒子啊，我以為我一輩子都不會見到你了。但是前幾天我在討飯的時候，突然撿到一張報紙，說你已經成為一代名角了。我真得為你驕傲。”
“所以你就來認我，想當老太爺了？”
程琅秋嫌棄地說，眼神裏也是充滿了鄙視。
這個人憑什麼來認他？在程琅秋最傷心無助的時候，這個人不是一直不聞不問嗎？
程琅秋的爹好像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於是苦笑了一下。
“我說這麼多，隻是希望讓你知道你還有一個親人。你其實並不孤單。”
“好了！我不想聽你廢話，來人啊，給這個乞丐兩個饅頭，讓他滾蛋吧！”
程琅秋的爹沒有接饅頭，而是步履蹣跚地走了。然後再也沒有出現在程琅秋麵前。程琅秋也一直在心裏覺得他死了。
後來，到了文化大革命的時候，所有的戲子都遭到了批判，程琅秋每天都要遊街。
但是他爹卻站了出來，阻止那些紅衛兵這樣對待他的兒子。
這時候，程琅秋的爹已經老得不像樣子了。
程琅秋張嘴想叫他一聲爹，但是嘴張開了，卻沒有說出聲。
後來，他爹也開始被一起批鬥了。因為他不僅不願意和程琅秋劃清界限，揭發他的罪行，還被查出本來是有錢人家的少爺。不是根紅苗正的無產階級。
而程琅秋的爹本來可以不被卷進來的。
他爹對程琅秋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兒子啊，你不是一個人，你有爹。但是爹恐怕陪不了你恨久了，爹要去陪你娘了。”
然後程琅秋的爹就直挺挺地死在街上了。
他本來就老了，還要受這種折騰，身子骨經受不住了。
後來，程琅秋生病，得了肺結核。沒過多久就死了。
他的靈魂回到了戲院，等待著他的父親轉世，然後有機會叫他一聲“爹”，並且說一句“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