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朝霧流嵐 第一節(1 / 3)

飛花如夢

李長庚

第一章:朝霧流嵐

第一節:

雲蒸霞蔚,飛虹橫空,鸞鳯和鳴,天花亂墜。她裙袂飄飛,佩環叮鐺,翩躚騰娜,左右逥還。在朝雲紅霞中,在山巒阡陌上,在幻化七彩的天幕下飛舞,——山妖。

江軍醒了。他發覺自己又做了一個美夢。小蠻腰,紅酥手,卻就是看不到那山妖的樣子。無奈睜開眼回到現實,見掛鍾顯示的時間是七點四十分,該起床了。

頭暈目眩,惡心想吐,渾身乏力,腳粑手軟。江軍昨天晚上喝醉了,白的紅的啤的,都不知道喝了多少杯。直醉得昏天黑地,人事不省,連怎麼回的家也完全不知道。此時酒醉那勁還沒過,難受。他撐著身子下了床,去窗邊拉開了印有飛天圖案的白紗窗簾,讓外麵帶著雞糞味的晨風吹進屋來。屋子裏彌漫著一股嘔吐物的腥臭味兒。

朝霞滿天,有一隻鷹在翱翔。鬆樹梁子的林梢,勾留牽掛了一大團流湧的白雲。田壩當中,一條呆滯的牛,不吃不動漠然地瞪視著幾條狗咬架,追逐。屋外的院壩裏,江軍的老婆龔小餘在喂雞。一大群小雞,百十來隻吧,唧唧唧地叫著,如一團團滾動的小絨球,黑黃色夾雜著,隨著龔小餘撒出的碎米,這邊那邊跑著,盡情地啄飠。聽見屋裏有了動靜,龔小餘放下雞飠盆,進屋問:“起來了,沒事吧?”

江軍哼了一聲。他穿著一條三角褲,赤條條地站在窗邊,望外邊山野裏飄浮流湧的嵐霧。朝霞如火,晨風輕拂,撩動紗簾,那紗簾上的仙女飛天,慢舞輕搖,真如夢境中的山妖,在飛舞。

江軍,三十四歲,是這大安鎮黃土梁村的黨支部書記兼村長。

龔小餘在門外把一雙赤腳相互搓了一陣,搓掉腳上的稀泥和雞屎,進睡屋開衣櫃,給江軍找他出門穿的衣服。“昨天左紹青又來找過你。”她指了指床頭櫃上的一條煙,說。

“唔。”江軍應道。心煩。現在這些人也真是,無論要說什麼事,不拿點東西在手上,就開不了口。他看不上這個。左家的那事,是他自己做得太離譜,江軍幫不了他。

目光由煙,轉向老婆,老婆汗褂的後襟,裂開了一道大口子,透過裂口,可見她背上有一道一尺多長的傷痕,血紅血紅的,沒破皮,象是被人抽了一鞭子,非常刺眼。“這怎麼回事?”

龔小餘正把幹淨的汗衫、長褲、襪子一件件拿出,放在床沿,說:“酒不能少喝一點嗎?”

江軍一驚,忙問:“是我打的?”昨天晚上,他酒喝醉了,怎麼回家來的都不知道,如果是他又失手打了老婆,而且見紅見白的留了傷痕,那就太不應該了。江軍常喝酒,常喝醉,也因為喝醉酒打過老婆,醒後就非常後悔。但從來沒有把她打得傷成這樣的時候。

“什麼?”老婆反問。不知道江軍打了什麼。

“你背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打幹黃鱔,【四川方言:蛇。】遭桃子樹掛了一下。”龔小餘笑笑,兩排牙齒白得耀眼。手比劃一陣,給江軍形容有多長多粗的一條蛇,卻沒話。因為她見江軍對這根本不感興趣。

“哦。”江軍笑笑,有點抱歉的意思。覺得吧,一個男人,對自己家裏的女人們,不說必須讓她們富裕幸福,順心如意。至少,不應該老是讓她們擔心,擔驚受怕。隻是,出門在外,身臨其境,雖說也知道喝醉了失態,打胡亂說很不好,也聽過少喝酒多吃菜的歌。但上了酒桌,喝開了賭上了,也就什麼都忘了。喝了多少杯不知道,什麼時間喝醉的也不知道,過量的那口酒一下喉嚨,剩下的,就隻是喝和醉了。“哦,嚇了我一跳。”江軍說。隻要不是自己酒醉後打的,他也就安心了。老婆蠻,皮厚,一年四季這兒那兒受傷流血是常事。傷了,好了。她不把這當回事,江軍當然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