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錦繡開口。
沐清溪一手按住她的手,眉目裏浮現出幾分落寞,“姐姐想說什麼我知道,隻是那位管事到底是幫過我們的。我如今孤身在外,身份不過是個虛名,又有誰還記得我是誰?再者,這些事都是玄圭出麵,別人哪裏會想到我身上來。”
錦繡越聽越是覺得心酸,若是老爺和夫人還在,小姐和客兒少爺哪裏會受這樣的苦,二老爺和二夫人心狠手辣,老太太竟也由著。
“姐姐寬心,若不是離了那裏,哪有咱們現在的安生日子?”沐清溪笑著勸解,不是勉強,也不是偽裝,她是真的覺得現在這樣很好。有客兒有錦繡他們,有錢有閑,不用擔心被人算計排擠,也不用擔心那些喝斥辱罵甚至是鞭打,這已經是她重生以來最滿意的樣子了。
唯一讓她覺得愧疚的是苦了客兒。上輩子……客兒雖然早逝,卻沒有出現奶娘那件事,這輩子脫離了沐馳和徐氏的掌控,卻不想他們心狠至此,買通奶娘下毒。
她現在隻想守著這間釀酒鋪子,好好地把客兒養大,讓他讀書識字,將來娶了媳婦生了兒子,也算是對爹娘和大哥大嫂有個交代。
等客兒成家立業,能夠獨當一麵了,她會回京裏,有冤抱冤,有仇報仇。沐馳和徐氏做下的事,她現在是沒有能力追究,但是,總有一天她是要去討債的,欠她的、欠客兒的,她要一分一毫地討回來!
隻是,她不在乎,她身邊的人卻不這麼想,總覺得那家裏虧欠他們太多,她和客兒受了大委屈。沐清溪知道他們都是為她好,都是真心實意待她,若沒有他們一路護持,她恐怕早就在那家裏被撕碎了、活剮了……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她們都這麼護在她身旁,她豈有不感激的?
錦繡平息了心情,歎了口氣,臉上又帶了笑,她何嚐不知道現在這樣已經算好了,隻是每每想起以前,總免不了今昔之感。
“時候不早了,廚房裏還溫了宵夜,小姐多少用點,早些歇息吧。”
沐清溪點點頭,又囑咐她,“車裏那塊白糖糕給客兒存好了,他怕是醒了還要找呢。”
錦繡笑著回道:“小姐放心,回來就給收好了,就等著小少爺找呢。”
兩人說話間,裏間起了響動,沐清溪連忙轉進去,隻見床上原本睡著的客兒此時醒了,正迷迷糊糊地坐在被窩裏揉眼睛。
錦繡忍不住笑道:“還真是不禁說,我去拿吃食,小姐和小少爺略等等。”
沐清溪坐到床邊,客兒下意識地便伸出一隻手往她懷裏撲,她一手接著,一手把他揉眼睛的手拿開,“不準揉眼睛,揉多了要痛,會看不清糕糕。”這樣的話她說過很多遍,可是客兒是記不住的,於是,她便每次都說,想著日子久了,總有一兩句是能記住的。
“唔,姑娘,糕糕。”客兒迷迷糊糊地嘟囔。
聽得沐清溪直想笑,“還記得你的糕糕呢?”
“唔,糕糕,姑娘。”
沐清溪心裏發軟,卻沒讓他再吃白糖糕,一來放久了不新鮮,二來入了夜甜食不好克化。哄著他吃了些清淡的五穀粥,漱了口,怕他積食又陪著他玩了一會兒,等睡下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沐清溪躺在床上,客兒在她身邊打著小呼嚕,秀氣的鼻尖兒隨著呼吸的節奏一張一翕,睡得又甜又香,嘴角微微翹起,也不知睡夢裏夢到了什麼好吃的。
她卻不知怎麼睡不著了,腦子裏亂糟糟的,上輩子的事走馬燈一般在腦海裏翻來覆去的上演,一會兒是祖母那長滿了皺褶的臉怒聲指責她毀壞家聲,一會兒是沐馳和徐氏陰謀得逞的陰險笑容,一會兒是記憶裏洗不去的鞭子聲、辱罵聲、鄙夷的目光,還有小腹上身體撕裂般的痛,鮮血流個不停,幾乎將她整個人都浸在了裏頭……
怕吵到客兒,她連翻身都不敢,隻能看著窗外的月光挨著,及至天明才艱難地闔上眼。隻是,還沒睡沉,就聽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伴著一聲嘹亮的問詢聲,在沉靜的暗夜裏格外刺耳。
“可是沐家二小姐居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