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起來非常的平靜,甚至平靜的讓人心疼。

韓玨知道,痛到極致,那便是哭也哭不出來了。

佐婉婉畢竟還年輕,林家遭遇這麼大的變故,現在父親身在囹圄,母親又與世長辭,一時間,她的確很難接受這個打擊。

親友都是韓玨招待的,連墓地也是他這個女婿親自挑選的。

親友都在背地裏誇獎他,即便是親兒子,也未必能做到這個地步,事事親力親為著。

佐婉婉的神情看起來一直有些恍惚,連給李淑潔穿壽衣,都是韓玨親自動的手,等火化之後,才把骨灰盒遞到佐婉婉的手中。

林若寒也出席了葬禮,她穿著黑色的衣服,帶著一個大大的墨鏡遮住了大半張臉,但墨鏡後的眼睛是紅腫的。

其實,她真的並不是一個沒有良心的人,她隻是一個被慣壞了的孩子,總想著要世界都圍著她轉,然而,這個世界實在是太大了,而她卻太過渺小。

林若寒跪拜完母親的遺像,又來到佐婉婉的麵前,隻沙啞的道了一句:珍重。

之後,就離開了。甚至在與陸長清擦肩而過時,都不曾多看一眼。

那些往事,終究已然成殤,倒不如遺忘。

等到李淑潔下葬的時候,天空下起了微微細雨,佐婉婉站在矮矮的墳墓之前,此時此刻,終於意識到,自己已經與母親天人永隔。

韓玨手中撐著一把黑色的大傘,雨傘多半傾斜在佐婉婉的一邊,而他自己多半的肩膀暴露在外,已經被雨水打透。

“婉婉婉婉,別難過,媽媽她走的很安詳,並沒有痛苦。”韓玨用低啞的聲音安慰著心愛的女人。

“嗯。”佐婉婉淡淡的點頭,反應有些遲緩的應著。

韓玨的手臂搭在她的肩上,他多希望她能大哭一場,哭過了就沒事了。

此刻,她不哭不鬧的樣子,隱忍不發的模樣,反而讓他更痛。

“婉婉婉婉,你要堅強一點,媽媽她在天堂會看著你的,她在天堂裏,也會過得很好。”

他話音落後,是短暫的沉默,四周隻有微微細雨打落在墓碑上的嘩嘩聲。

佐婉婉遲緩的抬頭看向他,然後,慢慢的搖頭,“不,天堂不好。你沒看到嗎,老天都在哭泣。”

佐婉婉記得,每年的清明節,母親都會帶著她去給外婆掃墓,清明節的時候總是下著雨,母親就說,“那是老天在哭泣,因為,天堂不好,所以,我們都不要去。”

可是,現在,母親還是去了。

韓玨輕輕的哀歎,卻不知該如何安慰,隻能把她緊擁入懷抱。

佐婉婉靜靜的靠在他胸膛,眼眸微濕。目光茫然的散落在冰冷的墓碑上,散落在矮矮的墳墓上,散落在無情的細雨中。

比起疼痛,佐婉婉更多的是害怕。她怕不知哪一天,自己就會像母親一樣,突然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隻剩下一把冰冷冷的骨灰。

到時,韓玨該有多傷心呢?

他一定會像她思念母親一樣的思念著她,他的人生,將在灰黯無光的回憶之中,苦苦的掙紮、沉淪。

不,那並不是她想要的。

……

母親離世之後,深陷囹圄的父親成了佐婉婉唯一的親人。

探監的那天,韓玨親自開車把佐婉婉送到了位於城北的第一監獄。

“需要我陪你一起進去嗎?”韓玨拉開車門,攤開手掌伸到她麵前。

佐婉婉把小手放入他掌心間,她的手溫冷如玉,好似怎樣都唔不暖,這多少讓韓玨有些挫敗。

“我自己進去就好。”佐婉婉說。

“嗯,那我在外麵等著你。”韓玨高大的身體靠在車身旁,看著她一步步走進監獄的大門,並在門口把胸前掛著的白色小花摘掉。

看來,她並不想讓林立峰知道李淑潔去世的消息。

的確,對於一個一輩子都無法從監獄中走出來的人,倒不如讓他滿懷著希望活著。

一道鐵窗,隔絕了兩個人,林立峰坐在裏麵,佐婉婉坐在外麵。

她能看得到父親被歲月攆出皺紋的臉龐,卻無法觸摸到他臉龐上的溫度,其實,這真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