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氣清,空氣裏飄浮著淡淡的馨香。連日的大雨終於放晴了,微有涼意的早晨讓人精神振奮,心情舒爽。這裏是十七世紀末的紫禁城,由愛新覺羅·玄燁統治,年號康熙。
紅牆黃瓦上的水跡還沒有完全消失,整齊排列的地磚上還稍顯濕滑。我和春喜扶著長春宮的門框探頭向長街望去,姐姐的身影漸行漸遠,最後消失在轉彎處。我拍拍春喜:“咱們走吧。去禦花園是這邊對吧。”我一邊說著一邊指向與姐姐相反的方向。春喜扶著我,有些不安:“格格,您的病剛好些,今兒就在宮中好好休息吧。”
好容易找到機會出來,怎麼能放過呢!我拉著春喜向前邊走邊說:“已經出來了,快走吧。等會姐姐從坤寧宮請安回來,咱們也就回來了。不會被發現的。”正說著,腳下一個沒站穩向春喜倒去。春喜連忙扶住我,嘴裏還不住的嘮叨:“格格小心!剛下完雨,這地上比平時滑,等好走了,再去玩兒吧!”“不行,我今天一定要去!”
我固執的向前走著,可腳下的馬蹄底繡鞋太不給力了,我幾乎連站都站不穩。我歎了口氣,嘟囔著:“躺了這些日子,竟然連路都走不了了!”春喜輕輕歎口氣,走過來扶住我,囑咐道:“那可一定要早些回來,今兒個有風,呆長了容易著涼。”我高興的點點頭,卻絲毫沒把這話放在心上。
我來自於二十一世紀,之前的二十幾年都跟清朝沒什麼關係。去年夏天,我前往內蒙古大草原消夏,一匹突然發瘋的“神駒”神話般的將我帶到了康熙朝。最倒黴的是,我胸口莫名其妙的挨了一箭,傷重昏迷了整整七天。再醒來時已是滄海桑田,物是人非了。
夏花凋,秋風起,冬雪紛飛。一轉眼又是春暖花開時節,我來到這個時代就快一年了。可跟姐姐比,我依然是個新人。
姐姐是我在二十一世紀時的親姑舅表姐。三十多年前,姐姐穿越成為江南王家的女兒,自幼就被家族教導學識禮儀,為將來入宮為妃做準備。時來運勢,蘇州織造李煦借康熙南巡之機將姐姐推薦給康熙,從此入侍宮中並先後誕育三位皇子,李、王兩家也因姐姐風光無限。如今姐姐已貴為密妃,禦賜獨居長春宮。
據說,我中的那一箭是十四阿哥射出的。彼時,姐姐正在康熙身邊伴駕,認出中箭的人是我,又驚又怕又急,一心要讓十四阿哥付出代價。豈料,康熙在事發後立刻頒旨昭告天下,說我是十四阿哥和他的嫡福晉的女兒。為了給我壓驚,特晉封為固倫公主,封號潤宜,並且賞賜豐厚。
對於這道旨意,我本人倒沒什麼感覺,不過姐姐卻是一陣歡喜一陣憂。喜的是,我算是因禍得福,在這個朝代有了一個顯赫的身份,往後的日子我多少有了些倚仗,不至於吃太多苦;憂的是,原本想憑借此事大做文章的姐姐,如今也隻能偃旗息鼓,鳴金收兵了。
事後細想起來,康熙這道旨意確實高明,它將我和十四阿哥的榮辱牢牢的拴在一起。姐姐再有理再不甘,也會投鼠忌器,不得不讓此事徹底平息,從而避免了後宮的一場大風暴。
我不覺得有什麼可喜的。自古以來,皇宮之中從來就不缺皇子皇孫。像我這樣的假公主,說白了,就是皇家養的犧牲品,沒什麼值得驕傲的。我自認為隻是這個時代的一個過客,以時空旅行的態度,做時空旅行的事兒。說白了,就是打醬油的,決意不參與這個時代的任何事件。
春雨過後的禦花園,處處綠意盎然,生機勃勃。被春的氣息感染後,我感覺自己也精神了不少。春喜緊了緊我身上的芙蓉花雲錦披風:“格格,轉轉就回去吧,娘娘回宮見不到您會擔心的。”我擺擺手:“姐姐太小心了。正所謂生命在於折騰,老關在屋子裏,沒病都會悶出病的。我現在需要的是新鮮空氣,大自然的氣息。”
春喜小心地扶著我,說:“娘娘那是疼愛格格,奴才冷眼瞧著,就是對幾位爺,娘娘都沒這麼上心過。”我帶著些驕傲地嘟囔:“那是,她可是我血脈相連的親姐姐,怎麼會不疼我呢!”二十幾年的姐妹,怎麼樣也會有些感情吧。春喜不知道我心中的想法,隻是感歎道:“是呀,在這皇宮裏,有個親人真的很不容易。”
畢竟是身體虛弱,沒一會兒我就覺得雙腿酸軟,微有暈眩。雖然有心走的遠一點兒,但暈眩得越來越厲害,甚至有些站不穩,隻好讓春喜扶我去前麵澄瑞亭裏休息一下。
春喜擔心的看看我,說:“格格,您的臉色不太好,還是回宮吧。”我勉強笑道:“沒事兒,我就是歇的時候長了,突然走的路多了,不太適應。”春喜雖然擔心,可也不敢太違拗我的意思,隻好擋在風口處,以免我吹到涼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