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時節的鳳城,清晨裏總薄霧彌漫著,早起的雀鳥在枝頭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將人從昏沉沉的夢中喚醒。
樹下的懷芳居裏,麵色蒼白眼角猶有淚痕的少女緩緩睜開眼,看見頭頂淺藍的帷帳,眼裏盡是茫然不解。
他們救了她嗎?
沈漣漪輕輕皺眉,抬手摸著自己脖子。
光滑的,沒有絲毫傷痕。
不對,沈漣漪慌忙起身想要找鏡子確認,身下卻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她忍不住抽了口涼氣,掀開棉被就看見素淨的被褥上沾著星星點點的紅痕。
這?
沈漣漪怔了怔,抬頭望著屋裏的擺設,任她再怎麼心如死灰不管不顧也忍不住露出驚訝不解,這是她的房間,但又跟她的記憶有很大的出入。
東西少了大半,隻有寥寥幾件家具,那些漂亮的擺件更是一樣也不在了,看著倒像是她剛住進來時的樣子。
難道韓府的人這麼小氣,見她的孩子沒有了,就將東西也搬走了?
手指下意識的又摸到脖子,光滑的觸感提醒她事情不對,她親手刺透自己的喉嚨,怎麼會一點兒傷痕都沒有?
目光落到牆角的梳妝台上,沈漣漪忍著疼挪過去,明亮的鏡中倒映出的人影讓她慌忙捂住嘴。
是她!
但也不是她!
這是——十四歲的她。
眉心那點朱砂是她十四歲時姨娘親手點上的,鮮豔如新。
可十四歲,她不是應該在焦溪蝶館,怎麼會在韓府?
還有——
沈漣漪轉頭看著床鋪上的淩亂,身下還沒停歇的疼提醒她沒有想錯,昨晚她跟某個男人在那張床上翻雲覆雨春風一度了。
沈漣漪哭笑不得的望著鏡裏的自己,現在她確認自己是回到十四歲的時候了,可她以為自己上輩子已經夠倒黴,沒想到這輩子連自己失身給誰都不知道。
老天可真會跟她開玩笑。
無奈苦笑聲,沈漣漪尋著記憶從屏風後的衣箱裏找出身衣裳,她又活過來了,可為什麼不再早一些,如果再早一些的話,她寧願留在金桂坊裏,也不會跟孟秋蘅走。
想到孟秋蘅,沈漣漪依舊能感覺到心底針紮似的疼,竟把身下的疼也比了下去。
臉上的苦笑越發的重,勉強整了整儀容,沈漣漪決定到院裏看看,既然又回到韓府,起碼要弄清楚現在狀況,所幸她在懷芳居裏住了八個月,對韓府還算了解,不至於弄錯了。
隻是她沒有住在丫鬟的房間裏,看來這輩子她不是韓府的丫鬟,不知道她是什麼,還是妾嗎?
如果是那樣,昨晚的男人應該就容易找出來了吧。
慢慢挪到門口,沈漣漪臉上的苦笑隨著一步步的刺痛漸漸凋落,變成了一開始的茫然,手指落在門上遲疑了好大會兒才聚起足夠的勇氣拉開門。
門外已經是秋天,日頭掛在遠空失去了炙熱感,院中的玉蘭樹葉子泛黃,樹下的石桌邊有個人,淺藍的衣裳上點綴極少。
孟秋蘅!
不必細看沈漣漪就將他認出來,難以置信的慌亂湧上心頭,卻被硬生生的壓在皮囊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