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青他會死嗎？”
那語氣，太過平靜，就好像是在問明日的天氣或是今日的日期。
青玉抬頭看著苑芷的眼睛，那雙濕潤泛紅卻失去了焦點的眼睛，讓人心疼。
“人都會死的，但這次傑青一定沒事的，我小時候也經常打他的……”青玉盡量用著開朗的詞句，可苑芷眼睛裏的烏雲還是下起了小雨。
“我最近總是愛哭啊……”苑芷擦了擦眼淚，用力的提起嘴角，想做出那種開心大笑的表情，卻擋著臉慢慢哽咽起來。
苑芷的腦海裏突然浮現出小時候自己坐在手術室的門口，那個時候不懂的事，現在卻都曆曆在目。
她多麼害怕，那裏麵的人會走出來拍拍她的肩膀，麵無表情的告訴她，她又一次失去了一個很重要的人，而這次與上次的不同隻有，自己坐在這扇門外時，哭個不停。
“傑青他一定會沒事的。”青玉能做的也隻有握住苑芷的手，溫柔的拍一拍她的後背。
兩個人看著那些婢女進進出出，有的端來些什麼，有的運走些什麼。
總有些窸窸窣窣的聲音，那些不敢直接落在苑芷身上的目光躲在角落，交頭接耳。
有那麼段時間裏，苑芷隻敢盯著地麵，有時用指尖戳著自己裙子上暗紅的血汙，有時撥弄下自己裙邊繡著的幾朵小花，青玉則是打了幾個哈欠，但誰也沒有再說話。
兩人忽然注意到，遠處來了一人，廊下匆匆走過的下人們無不對他點頭行禮，那人很快便來到了兩人麵前。
不是掌事，那人也臉生的很，可青玉一眼便看出來那人腰上係的牌子，是無為閣的。
“姑娘，王爺有請。”那人恭敬的對苑芷說到。
那冷靜的表情與夏顏青如出一轍，苑芷默默打了個寒顫。
“我陪她一起。”青玉拉住苑芷的手，她害怕苑芷就這麼不再回來。
“王爺隻說讓這位姑娘去。”那人恭敬依舊。
“沒事，我很快就回來。”苑芷點了點頭，鬆開了青玉的手。
隻有這個轉身，苑芷抬頭看了看，眼前清清楚楚的無非是幾扇緊閉著的木門，可不知怎麼，胸口還是緊緊縮了幾下。
“哪有下人敢隨便去走主人的後門。”夏傑青的話還真是對的呢，苑芷隨著那人默默走出禦清閣的大門時，突然想起了這句話。
一路上，那人一言未發，隻是偶爾用餘光看著苑芷是否跟得上自己的步伐，又或是在岔路時為苑芷恭敬的指明。
遠遠的，苑芷便看清了無為閣三個字，它依舊靜靜地掛在那，沒有任何變化。
石地上，那小攤血跡早已被擦洗幹淨，沿路滴下的猩紅顏色也已消失不見，院子裏甚至沒有一絲血腥的味道，就如那些事從未發生過，一切都冷漠而又如常。
“請坐。”夏顏青原本站在書案邊翻著什麼，見人到了，便走回了廳內。
“不必了，王爺有話請直說吧。”苑芷按下自己不太冷靜的心髒，鼓起勇氣。
“好。”夏顏青走到苑芷麵前，瞧見了她身上那沾滿血汙的裙子，緩緩說道：“你必須離開了。”
苑芷猛的抬起頭，她原本以為，他是要再審問她些什麼又或是真的殺了她，可夏顏青隻是平靜的說，讓她離開。
一字一字，清清楚楚。
苑芷抿了抿嘴唇，想了想：“我會離開，但我可以等到傑青好了再走嗎……”那句話，苑芷說出便有些後悔，得寸進尺，說的怕就是自己。
“他不會死，所以我也不會允許你帶著這個並不合理的意圖再待下去。”夏顏青的語氣沒有任何變化。
“傑青他因為救了我……”
“不是，不是因為這個。”夏顏青帶著幾分無奈的意味，打斷了苑芷。“我罰他，不是因為他救了你，而是因為他沒有守住規矩。”
“規矩就比人命更重要嗎！”
苑芷覺得眼前這個王爺根本就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他沒有正常人的情感，沒有欲心，更沒有一點憐憫之意，哪怕是傑青，他的親弟弟要死了，他都不曾提及過問。
可轉念一想，自己也是有些過分，苑芷清了清喉嚨，有些尷尬：“當然，我不是說我的命，是傑青……”
“是的，規矩，比命重要。”夏顏青回答的斬釘截鐵。
不可理喻，這個人，苑芷深深地想到，如果這裏不是他的王府，她真想轉頭就走。
“規矩是沒有人情，也不在乎人命，可它每一個字，都保護著守規矩的那個人，它是底線，傑青可以救你，我也從未教他見死不救的道理，但他明明可以在你脫離危險後，將你送去府衙，送去醫館，送去任何一個更安全的地方，而不是忘了自己的責任，將每個人都至於險境，他把你看的比自己的責任更重，那便是錯，那便是沒了底線，同時他也把自己置於危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