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德備上重禮名義上是去看老師,實際上是去問自己可不可能考中秀才?董訥看到學生提著東西來看他,高興得不得了,教了學生也不枉費,還記著他,熱情地叫成德他們坐。
董訥的屋子很亂,全是些經史子集“考博”的書,成德不好直奔主題,隻好笑著問:“老師現在就忙著準備朝廷的朝考啊?”
“呃,是。”董訥笑著指著這些亂七八糟的書說,“這些都是溫習的書。”
成德點點頭,歇了會兒說:“朝考之後,新的童生考試就來了,誒?老師,你說學生去考能否考個秀才?”
如果董訥有眼鏡一定會被成德的話雷掉,當初納蘭明珠覺得自己兒子好學,所以想找個老師帶他,當時董訥年紀輕輕又沒什麼資曆,正好就做了成德的西席,但是大家都沒意料到成德要去參加科考呀?你想,要是明珠打算培養兒子考狀元,他會給兒子請個對子老師嗎?
成德的話問得董訥不好回答,他不可能說,你考不起,我教你的那些詩詞歌賦對子典故對考試沒用,他不能這麼說,但也不能讓成德去碰釘子,隻好委婉地說:“我一向都說你天資聰穎,是可造之材。”成德聽著舒服,董訥來了個,“不過呢,院試之前鄉裏都會有個假試,就是拿以往的試題給學子們做。”董訥問道:“你參加了假試了嗎?”
成德搖搖頭,聽他都沒有聽說過,董訥說:“現在離童生開試不到三個月了,你溫故的時間不夠。你想,你得把四書五經重新看一遍,再將朱熹的《四書集注》背得滾瓜爛熟,一般第一場會考這裏麵的東西。”
成德點點頭,他覺得四書五經他看過,自己背功又好,回去買本《四書集注》背背不成問題。董訥接著又說:“第二場一般是考程顥和程頤的二程理學,需要記背的書有:《二程粹言》、《經說》,還有程頤的《周易傳》。”
董訥把成德說得有點懵,程顥的詩他倒爛記於心,“月坡堤上四徘徊,北有中天百尺台,萬物已隨秋氣改,一樽聊為晚涼開,水心雲影閑相照,林下泉聲靜自來,世事無端何足計,但逢佳節約重陪。”這家夥還寫過什麼粹言、經說?《易經》和《易傳》成德倒看過,但他又不算命,沒用心記,程頤的《周易傳》又有什麼不同嗎?
成德還是盡力地點頭表示聽懂了,董訥接著又說:“最後一場簡單,考八股文。”
成德眨巴著眼睛,很顯然他不懂,成德說:“老師,您沒教過我呀?”
董訥也搞得很不好意思,他不能說我本來就是你爹請來陪你對對子玩的,隻好搪塞道:“本來我就要教你了,可是又遇大比之期所以耽擱了。”
“那老師,八股文怎麼寫呀?”成德問道。
這下把董訥問傻了,這一時半會兒怎麼講起呢?隻有粗略地說一下:“這八股文,名曰八股,它就是八股。”
董訥的話讓惠兒忍俊不禁,成德也是蒙的,什麼叫八股文,名曰八股,它就是八股?董訥過去倒杯水喝,講得口幹舌燥的。
董訥回來還接著講:“這股就是對偶或者排比,全文可分八段論述,即:破題、承題、起講、入手、起股、中股、後股、束股。何為破題?……”
這一開講就止不住了,講到太陽下山,月兒上柳梢。
成德他們回來的路上,星星都在閃爍了,成德默默地走著,手裏拿著董訥給他的當代大家顧炎武的《日知錄·試文格式》和自己當年考秀才的八股文。顯然成德的自信心受了打擊,惠兒說他“十全九美八臭不過略懂七絕六律五音四駢三平二滿,一鳴得意”是客觀的。
惠兒的心情全沒有受到影響,看看如此星星如此月,心中宮商角徵羽就上心頭,首先想到的就是周邦彥的《拜星月慢》,惠兒唱著那熟悉的歌謠:
夜色催更,清塵收露,小曲幽坊月暗。
竹檻燈窗,識秋娘庭院。
笑相遇,似覺瓊枝玉樹相倚,暖日明霞光爛。
水盼蘭情,總平生稀見。
畫圖中、舊識春風麵。
誰知道、自到瑤台畔,眷戀雨潤雲溫,苦驚風吹散。
念荒寒寄宿無人館,重門閉、敗壁秋蟲歎。
怎奈向、一縷相思,隔溪山不斷。
“怎奈向、一縷~相思,隔溪山不斷……”惠兒心情非常舒爽,成德卻眉頭緊鎖失去了往日興致,雅圖說:“姑娘,你幫幫表哥吧?”
“我?”惠兒噗嗤一笑,成德也回過頭來問:“小姑,老師講的你聽懂了嗎?”
惠兒毫不在意地搖搖頭,“不懂,為什麼要懂?”惠兒追上來說:“你考不上的,算了吧?聽小姑一句勸。”惠兒向成德眯了一個眼睛,跑向前去,是呀?為什麼要懂?如果不是應試教育,為什麼要去讀那些枯燥的粹言、經說,理會那個“破題”幹嗎?
成德打算放棄了,學不會就不學唄,成德豁然開朗追了上去,雅圖不知道怎麼回事,“誒,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