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紅霞初現,時間還很早,程浩明提著袋子,順原路返回江邊榕樹下,踏著渡梯下到江水邊,把衣服在水裏揉洗了幾遍,沒有洗衣粉,看到汙漬厚重的地方就抓一把細沙抹在上麵揉搓,倒也能去掉幾分。
洗過之後,他踮著腳把衣服掛在榕樹枝上晾曬。可以肯定,沒有人會偷他的衣服。
他坐在石椅上休息一下,舉目眺望,江對岸的高樓初升的太陽為他剪裁的金裝,悠然的倒映在江水之中,偶爾駛過的渡船,劃起幾重波浪,打亂著這份悠閑。
高樓依然聳立,倒影卻已支離破碎。
約摸快到工廠上班的時間,程浩明站起身,繼續挨個廠去問,希望能撞上大運,找到一份工作,工資多少是次要的,現在他隻希望能盡早安頓下來,再圖以後。
當路燈再次亮起,又是毫無收獲的一天。
麵對找工作的兩大關,身體證和熟練工,他已經感覺到難以越過,他已經開始氣餒了。
他拖著灌了鉛似的雙腿,又回到了江邊的榕樹下。早上洗過的衣服在榕樹枝上隨江風搖曳著,程浩明取了下來,隨便揉了個團,挨著自己放在石椅一端。今晚,這裏依然是自己的家。
等到路上行人罕至的時候,程浩明把洗過的襯衫穿在秋衣外麵,以防睡著後像昨晚那樣受涼,把曬幹的褲子疊成個枕頭,側躺在石椅上麵,悠悠江水漸漸地在眼中模糊起來……
轉眼六七天過去了,情況依然沒有變,他甚至隻讓工廠隻需供自己吃住,不要一分錢工資都沒有工廠收留。他開始有失望了。
這些天,他餓了就去買幾個饅頭,饅頭可能是在廣州這個地方最實惠的食物了。渴了,開始買五毛錢一瓶的礦泉水,後來幹脆用空瓶子去公廁水管裏接自來水,雖說進一次要兩毛錢,但畢竟比買礦泉水便宜了不少。他要省錢。晚上就回江邊那棵榕樹下,石椅儼然成了他的家。
這天晚上,程浩明躺在石椅上,明顯感覺到了冰涼,清冷的江風肆無忌憚地撕扯著他的衣服。天空灰沉似鉛,可以想到,一場秋雨將至。他毫不理采。這些天,心已如灰,得過且過,事情不到眼前也無心去想,心無旁物地昏昏而睡。
夜半之時,冰冷的雨點兒打在程浩明的臉上,把他從淺睡中驚醒,迅速翻下石椅,隨身躲在榕樹濃密的枝葉下,稍稍定了定神兒之後,朝著周圍巡視有沒有能避雨的地方。
不遠處有一家小士多店,門口的雨篷下麵,打烊時已收拾的空無一物,程浩明快速跑了過去,定下身子,搌幹臉上的雨水,望著隨風斜落的雨滴,長長的歎息著。
真是一場秋雨一場涼。
風裹著雨,時不時吹進雨篷,程浩明不禁連打幾個冷顫。
“看來明天會更冷。”程浩明想,“再沒個地方落腳,恐怕自己將會成為‘路有凍死骨’中的一分子”。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雨住風歇,隻是添了幾重寒意。雖然襯衫裏套著件秋衣,還是把他凍得瑟瑟發抖。他走出遮雨篷,順沿邊道路來到河沙市場。
這裏仍然是人頭攢動,隻是人人都多了一層禦寒的厚衣服。
程浩明依然買了五個饅頭,吃兩個留下三個晚上吃。現在不是計較能不能吃飽肚子,而是下一頓還有沒有東西可吃。
兩個饅頭下肚,腹中有點兒食物,身上自然也暖和了不少。
他來到上次買衣服的地攤前,還是五塊錢一件。他蹲下身,撿了一件雙層夾克,雖然看上去很幹淨,也沒有上次買的那件秋衣上的那種黴味,但憑直覺能判斷出這是一件來路不明的舊衣服。可又有什麼辦法呢?現在他隻看重的是衣服的禦寒功能,至於是新還是舊的都在其次。因為一件新的至少要三四十元,現在對於囊中羞澀的程浩明來說己經算是天文數字了。即便使現在能夠買得起一件新夾克,那也總不能為了穿件新衣服就喝西北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