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開門,她攜著身後大片大片的翠綠和飄飄灑灑的細雨踏上木階,走進我的眼裏、心裏。忽地想起母親說過的一句話“有的人,隻需一眼便永生難忘。”,我當時當做了笑話,哪料到這麼快就在我身上靈驗了。雨模糊了她的容顏,打濕了她散著的發。她隨意地捋了捋額前的濕發,細細的指節、腕骨愈加清晰可見。弱不勝衣。
“不知小女子有何不妥之處,煩請玉麵神醫指教。”
我竟然失神了,大概是還未從剛才的清夢中清醒吧。定了定神,還是看向她的眼睛,不,是被那雙眼睛攝住了我的心神。狹長的雙眸略顯無情,沒有羞澀之意,也無嘲諷或求醫的急迫,清清亮亮,倒是極和那清冷的嗓音。她站在我麵前,卻仿佛下一刻便會融入身後那片竹林。
我似乎回了她一個淺笑,不過不能肯定,那時的我,畢竟不是平時的我。拱手便請她進了屋,甚至不知她是哪裏人氏、師從何處或是來訪目的,也忽略了她一眼便認出江湖中神秘的玉麵神醫的好眼力,以及行動間的淡定從容。或許她是江湖中人,但我不願去想。我已經寂寞了太久,若是世間有一個人能打動我,那我認定是她,哪怕隻見了一麵,母親果然最了解我,她說過,我其實固執任性到了極致。我隻想當她是一個平凡的女子,當這雨中的來訪當做是上天對我的恩賜。
“世人都說玉麵神醫最能牽動女子的心。”她忽的冒出這樣一句話。
“嗬,我竟不知自己有此等本事,真是可惜了這話了。”
“妙手冷心易容顏,青絲情淚心頭血。”她說著便揮劍割下一縷青絲,又從袖口拿出一個陶瓷小瓶。“青絲情淚已齊,心頭血隨時可取,望神醫能遵守自己定下的規矩。”我不清楚從何時起,外麵的人冠給我這兩句詩,但說得倒不假。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江湖中出現了一個神秘的男子,他妙手回春,吊著半口氣的人在他手下也無性命之憂,但其施針用藥極為詭異,且又十分神秘,接診的病人更是少得很,所以見過他真麵目的人少之又少,想偷學的人更是無計可施。最讓他名傳江湖甚至天下的不是他救人的本事,而是天下第一的易容術。劍眉星目或是桃花芙蓉麵,他都可以幫你擁有,不收千金,隻要易容者的一縷青絲,一滴情淚,和一滴心頭血。我就是那個詭異的郎中,世人不知我的名,我又恰巧能給他們一副好皮囊,便稱我為玉麵神醫。
“姑娘就如此肯定······”
“神醫大可不必成全我,隻是人有情劍無眼,若是不小心傷了神醫,還請見諒!”她的軟劍緊貼著我的頸,刀鋒的涼氣絲絲入膚。她的眼裏真的閃過了一絲殺氣。
恍惚間,世間萬事已改了模樣,我也似乎不再是從前那個我了,但夢深處,她舉劍相逼的決絕卻清晰如昨。每每帶著一身涼意醒來,懷中空空的,手心裏也沒有那隻骨節分明的手了,隻能憑著那些往事度過漫漫長夜。夜,星稀;人,孤寂。我一定得忍受這蝕骨的思念,無邊無際的空虛悲涼。但是,她一定在某個輪回裏等我,我得熬到與她重逢之日。那時,那時一切便值了······
我不明白她為何要易容,我也不會主動去問,隻是可惜以後再難見到如此一張臉了。不過若沒有這個契機,我又怎會與她相遇。“卿了了”是她的名,不過,誰知道呢?除此之外,她不肯告訴我任何有關她的事。了了,了了·····
“神醫,究竟何時開始易容?”她確實急了,因為自她住下來,數天過去,我每天隻是要求她吃特定的食物,詢問她向來的的飲食起居,對於易容一事不提一星半點。我承認,自己有那麼點私心,但是充分了解易容者的飲食起居的確很必要,不然,就算成功易容,日後給易容者帶來的定是無盡的疼痛。
“了了······”
“神醫,你我並不曾相識很久或者關係親密,還請神醫注意自己的言辭。”她對我的厚顏十分無奈,不過總算沒有抽出腰間的軟劍,那就無礙。
“了了,易容絕非你想的那般簡單,我為世人換一張臉簡單得很,但是我不想讓他們日後痛苦無比。你可懂?”不知為何,我竟對一個相識不足一個月的人說出了自己心底的話,大概還是因為那份打動我的感覺吧。見慣了我連日的的“不佳”表現,她顯然沒有料到我會說出這樣一番話,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