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一夜，楚子儀邀北宮如泛舟賞月。一葉扁舟隨波飄蕩在滄溟空闊的玉瓊湖上，水天交融，素月分輝，明河共影，北宮如好久沒有感受過這種廣闊和坦蕩，不禁輕輕叩擊著船舷，讚道：“真是妙處難與人說。”楚子儀從白狐裘鬥篷下，伸出一雙修長的手，烤著兩人中間的紅泥小爐取暖，歎道：“是嗎？我怎麼覺得是‘孤光自照，肝膽皆冰雪’呀。”
半晌，兩人沒有說話，天慢慢飄起細細的雪，落到水麵上就融化了。北宮如為楚子儀斟滿一杯酒說：“大王，在下不才，但知道大王這些年來臥薪嚐膽，隻在等待機會。”“噢？”楚子儀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問：“你如何知道？”北宮如黯然一笑說：“在下感同身受。”楚子儀點點頭，仰頭喝下北宮如遞上來的酒。
北宮如接著說：“如果在下猜得不錯，現在可是時機來了？”楚子儀挑起眉毛看著他說：“你如何看？”北宮如又倒了一杯酒說道：“近聞太後呂姬身體每況愈下，又接連提拔了自己的幾個侄子掌握兵權，還急著想把她的侄女呂嫣然嫁給大王為後。種種做法，都看得出她是覺得自己時日無多了，早做安排。怕她去了以後，公族群起，以摧枯拉朽之勢將呂氏一族趕盡殺絕。”
“不錯，”楚子儀為北宮如斟滿酒杯，說道：“可這場仗，不知道勝負如何。呂氏一族和公族是勢均力敵。而且。。。”北宮如接道：“而且公族中幾位王叔，對這王位也是覬覦已久，不得不防，你怕借他們的手滅了呂氏後，卻又引狼入室。”楚子儀眉間皺成‘川’字，無奈的點點頭道：“正是，不過如今之計，必須得依仗公族的勢力。等清掃了呂氏，然後再慢慢對付我那些不安分的王叔們。”
北宮如連喝了兩杯酒，語氣堅定的說道：“大王，在下對您欽佩已久，有什麼能效勞的地方，請大王明言。北宮如一定赴湯蹈火，再所不惜。”楚子儀端起一杯酒，敬他道：“這些日子相處下來，我對你的人品才智也十分看重，拿你當知己。”兩人對飲，楚子儀繼續說：“呂姬一死，我料想呂純宇必定會密不發喪，占據王宮，會有一場血雨腥風。我不想讓我的妹妹卷入在其中，擔驚受怕。可是送她出宮的唯一理由就是出嫁，她還隻有十歲。但現在情勢緊急，箭在弦上，我打算以立呂嫣然為後做條件，讓呂姬同意梅吉嫁給你。我想讓你帶她遠離翼城，等我掃平了呂氏，再帶她回來。如果我輸了，請你帶她回柳國，幫我照顧她。”
“你可喜歡那呂嫣然？”北宮如問，他不禁可惜又一個為男人們的權力鬥爭而犧牲的女人。楚子儀搖搖頭說：“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讓我如愛她一般疼惜。”兩人沉默了很久，泥爐裏的點點紅火在晚風中搖擺不定，細小的雪花落在爐壁上，‘嘶嘶’兩聲就便成了雪水滑落下來。
終於，北宮如說：“在下明白了，請大王放心，我會竭盡全力保護小公主周全，絕對不會有半點非分之想。等事情結束，一定完璧歸趙。”兩人會心的笑笑。
北宮如舉杯朗聲說：“吸西江，”
楚子儀接道：“飲北鬥，”
“萬象為賓客。”兩人異口同聲，幹下了一杯。
天上的一輪千古明月，不知道古往今來聽過了多少人的秘密，此時隻是將它的清光默默投進兩人的酒杯中。雪夜，一葉孤舟載著兩個不甘心的年青人，在這碧水天地間悠悠飄蕩著，等待著驚濤怒浪將這平靜打破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