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六,黃曆上說是個宜嫁娶的好日子。
安陽縣太守陸之遠在這一天納妾。
小青山村的白素素在這一天嫁人。
一輛馬車,一個轎夫,外加一個小包袱,她就被塞進車裏拉走了。
沒有吹吹打打,沒有迎親喜宴,隻是臨行前白老爹放了一串鞭炮,算是嫁了女兒。
白素素坐在車子裏,掀開車簾,探著腦袋看了看離她越來越遠的小青山村。
她想,這輩子一定要好好過日子,再給陸大人生幾個小包子。
上輩子是哪一天嫁人的,白素素不記得了,反正她頭幾年嫁到陸家,因為鬧脾氣,整日不吃不喝,身體活生生給拖垮了,以至於後來她意識到了陸大人的好,剛過了幾年的好日子,就碰到了陸家出事。
陸大人被抓走了,出事前先把白素素偷偷送走了。白素素走到半路又回去了,在菜市口親眼看著陸大人被人砍頭的。
她默默給陸大人收了屍,回頭自己一根白綾吊死在了房梁上。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人就躺在家裏的土炕上了,周圍圍著她爹,她娘和弟弟妹妹。
小青山村遇上了荒年,連續三年地裏不出糧食,家家戶戶都是勒緊了褲腰帶過日子的。
白老爹原本是靠山上打獵過活,白家日子到還能好些,可不曾想幾個月前白老爹上山打獵摔斷了腿,差點沒了命。
後來請醫問藥的,把家裏的銀錢都花光了,眼看著揭不開鍋了,有人便提議著把白素素嫁了換銀子。
可嫁給誰呢,誰有錢就嫁給誰好了。
偏巧安陽太守陸之遠發妻成親多年未有身孕,正在尋摸著給他納個妾。
白素素就這樣被抬進了陸府,以此換取了十兩銀子。
上輩子她從一上馬車就開始哭,等到了陸府,夫人羅氏見她兩眼都哭的跟核桃一樣腫,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讓人把她關在廂房裏反省。
白素素一根筋的性格,越想越覺得自己委屈,好好的一個人,這就給人做了妾了,以後就是奴籍,要打要殺都看主母心情。
重活了一回的白素素不這樣想了,她滿心歡喜的出了門,臉上還塗了點脂粉,顯得小臉紅撲撲的,心裏頭忍不住一個勁的跳。
從她醒來到現在不到十天,這幾天就一直翹首盼著陸家來人接她。
小青山村離安陽縣,步行的話要走上四個多時辰,坐馬車快一些,那也要兩個時辰。
沒過晌午出的門,一直到天快黑了才進城。
隨著陸家越來越近,白素素也越來越緊張,她不記得這個時候的陸大人是什麼樣了。
不過她想著,不管是什麼樣子的,那都是她的男人,等會見麵了,一定要好好的瞧瞧。如此一想,白素素忍不住咯咯的笑出來。
太守府是個兩進的院子,前麵是陸大人辦公事的地方,後麵是內宅,也就是白素素未來幾年的家了。
她下了車子,門口已經等了個有些年紀的婦人,這人白素素認得,是府裏的莊嬤嬤。
莊嬤嬤為人嚴肅,過去她沒少被訓斥,心裏記恨了好幾年。後來陸家大難,陸大人將她托付給了莊嬤嬤照看,路上遇到危險,莊嬤嬤挺身替她擋了一刀,自己也丟了命。
一想起來這些事,白素素眼眶就紅了,她看著莊嬤嬤如今好生生站在麵前,鼻子一陣陣的酸楚。
“白姨娘,奴婢姓莊,您可稱呼奴婢莊嬤嬤。”莊嬤嬤冷著臉,對她這幅楚楚可憐的模樣十分不屑,但到底是半個主子,該有的禮數也沒落下。
上輩子的白素素對莊嬤嬤心裏很反感,可礙著她的威嚴又不敢多說什麼,總是存著些小心思,暗地裏使使壞。
她每次跟陸大人吹枕頭風,說莊嬤嬤懷話,都要被教訓一頓。
陸大人不止一次的說過,莊嬤嬤是個好奴婢,還說白素素小心眼。
那時候白素素心情很悲傷,覺得陸大人跟莊嬤嬤是一樣的壞,甚至心裏還暗搓搓的想過,陸大人是不是暗地裏和莊嬤嬤有些不為人知的秘密,要不幹嘛總偏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