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樂心像往常一樣,在食堂打了飯菜,來到醫院。
推開房門,不由愣住了,那張熟悉的床鋪,鋪得整整齊齊,就像不曾有人住過!
爸爸呢?爸爸去了哪裏?
她瞪大眼睛,呆立了好一會兒,跑進護士室,抓住一名護士便問:“我爸呢!”
護士長看到她,不慌不忙的從抽屜裏取出一個信封,遞給她:“你爸爸已經出院了,這是他讓我轉交給你的。”
“出院!他的病還沒好,怎麼可以出院?”
“沒辦法,病人強烈要求出院,我們院方也不能……”
信封裏是退回的幾萬醫藥費,還有一封簡短的信。
淚水決堤,樂心知道,爸爸一定是不想再拖累自己,才作出了這樣的決定。
打開信紙,裏麵是爸爸熟悉的筆跡:
——樂心:
——原諒爸爸的不辭而別,爸爸知道,這些日子你過得很苦,那高昂的醫療費根本不是你能夠承受得起的。爸爸不想看到你因為我的病煩心憂慮,不眠不休的勞累。再這樣下去,你會被我拖垮。
——我的身體已經好多了,住院是浪費錢,爸爸會找一個地方好好休養,等病好了,再去找你。你不要擔心,爸爸不會有事。
——為了照顧我,你落下不少功課,得趕緊補上。舒洋是個好孩子,可以依靠,和他在一起要懂得珍惜,好好把握。為人處事,學會自保,爸爸希望你能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等我回來。
爸!一陣昏天暗地的眩暈讓她難以支撐,神情恍惚之間,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的醫院。
坐在路邊長椅上,她歇斯底裏的嚎啕大哭,顧不得行人的駐足側目,顧不得旁人的指指點點。淚水如暴雨般在她的臉上連成一片,清秀的五官用力的凝聚,形成悲傷的溝壑。
爸爸不會有事,爸爸希望你能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等我回來……
爸,你真的不會有事嗎?身無分文,還拖著那麼虛弱的身子,能夠去哪裏?
爸,你是要拋棄我,去美麗的天堂守候嗎?
爸!!……
“喂!你這女人怎麼一點也不顧形象?在大馬路上哭什麼?難看死了!”紀風來到她的身邊,看著她奔湧的淚流,有些手足無措。
奇怪,看過那麼多的淚水,從來都漠然的覺得是別人的事,可這次,他卻感同身受,心生不忍。
“喂!”他見她不應,在她身邊坐了下來,伸手用力將她的臉頰扭向自己。
她甩開他的手,捂著臉跑開,此刻,她沒有力氣和他講話,更沒有心情和他爭辯。
周圍所有的一切都是混沌的、煩雜的。
舒洋在她麵前擋住了去路。她抬頭,透過淚水,看到他模糊的樣子。
“舒洋!”她毫無顧忌的撲在他的肩膀上。
隻有他,能夠時刻守護在自己身邊;隻有他,能夠了解自己內心的無奈;隻有他,能夠在自己最無助的時候伸出溫暖的手。
“怎麼了,樂心?”他緊緊的擁住她,感受著她周身起伏的痛楚。
“爸……爸他離開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裏……”她在抽泣中艱難的說著,將爸爸的信遞給舒洋。
舒洋看了信大驚,回想起樂心爸爸對自己說的那番話,竟然是臨別囑托!
一個虛弱的病人,怎麼經受得起餐風露宿的折磨?他這樣做無異於是自殺!
他心疼的抹去樂心臉上的淚水,安慰幾句,和她一起到韓默常去的地方尋找。
可是,韓默就像一個人間蒸發的靈魂,沒有留下任何存在的蹤跡。
回到家裏,看著滿桌的灰塵,摸著牆上懸掛的各式舊樂器,她的眼淚不停的流淌。
“這把二胡爸十分喜歡,雖然音色沉鬱,但音質極佳,爸經常一個人默默的坐在陽台上,拉著拉著,眼淚就掉下來了……”
“還有這個,這個是葫蘆絲,記得有一次和爸一起演奏《梁祝》,爸不知不覺的停下,眼神中充滿了傷感,我到現在都無法忘記,我想爸一定是在想媽……”
“別難過了,”舒洋溫柔的撫摸著她的肩頭,“再到其他地方找找看吧。”
“其實……我明白這樣找他是徒勞無功。爸既然決定離開,就不會去我能找到的地方。或許,爸正在某個角落靜靜的看著我,然後流著淚等待生命的終結……”
“不會的,事情不會這麼糟糕。打起精神來,你還有我。”
每一分鍾時光的流逝,樂心都感到流逝的是爸爸的生命,是自己僅存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