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驚怖得大張嘴巴,當即要再看那殺人弟子一眼,剛欲抬頭,卻仿佛用手不小心觸及了火焰的小孩一樣,趕緊懼怕地縮回目光,埋頭告誡自己:“他們武功高強,心狠手辣,不可造次!”
他蜷縮著身子,雙手緊緊抓住少爺的軀體,將那紫色綢衣攥出一個團子,手心裏流淌了血水,他也隻道是汗,稠稠黏黏。默念了幾句“不可造次”,不知是傷心,還是害怕,兩眼中豆大的淚珠不停滾落。
這騷動已徹底平息了,台上的考核依序進行。眾人都似將這主仆二人遺忘了。
江湖本就血腥。況且劍門是正道,秉持的是以殺平天下的理念,所為也都有益平民,沒有什麼可指摘的。
此次殺人,也是因為被挑釁,禍從口出,卻難怪他出手太狠。
台上的劍門弟子沒有趕盡殺絕的想法,不再看張四,任由他蜷縮著身子,拉著自家少爺的屍體躲入角落。
張遠從沒跟張四解釋過,幻洞中的死亡,不會令他雲界裏的身體死去。張四也未獨立思考過。
此時,他似乎已經承受不住這打擊,癱坐在地上發愣,怔怔地直到人群都散了,才慌亂起身,幾次差點跌倒,也不知該往哪裏去。
他茫然地打量著天色和周遭環境,卻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很快,一名灰衣白發人單手提著他,單手提著張遠的屍體,身形閃現,消失在天邊。
不久,又一名青衣華服老者淩空出現,周身氣勢如深淵如星海,巍然而立,一眼掃視全城,眼見沒了那仆人的身影,歎息一聲,也消失在原地。
等到張四再次清醒過來。
他骨碌地急忙爬起,正要開始新一天的勞累工作,才將昨日刻意掩埋的記憶回想起來,又是一屁股癱在了床上。
他不明白自己為何出現在這裏。他隻知道少爺死了,自己的天便塌了。
“那廢物有什麼可掛念的?”張四才注意到房裏還有一名穿白短衫的老者。
那老者看不出年紀,銀發銀須,麵色卻紅潤無皺紋,唯有深邃的灰褐色眼眸裏流轉著歲月的邪詭,此時,他正禦使金針在給自己的破布衣縫線,如玉石雕成的修長的一雙手不見怎麼動作,隻有金針翻飛。
張四看呆了,他想著:“如果我縫補的時候有這等技術,就省事多了……”
“噌”地一聲,線斷了。
房裏一片寂靜,張四明白老者手上那塊淡黃布補丁已經打好了。
老者將補好的灰衣披到身上,數數恰有五枚布丁,顏色各異,非常滿意。
張四這才擔心起對方把自己抓來做什麼。離開了少爺,他得開始自己思考,並且是為自己的前途考慮。
他敏銳地覺察到了灰衣老者眼底濃重的不屑意味,卻早已習慣被人如此看待。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若非我帶你和你那少爺的屍首離開,很快你們就走不了了!”
張四對此似信不信,隻問:“我家少爺……在哪?”
“在後山,呆會你自己去埋。”
這個埋字讓張四默然了半晌。
他哽咽地問著:“這是哪裏?”
老者漫不經心地道:“極宮。”他拍了拍衣服下擺,似乎想要離開房間。
張四覺著耳熟,良久才反應過來,是那座以一宮之力抗衡正道的魔門聖地。
灰衣老者似乎很少見這般普通、卑微、膽小之人,或者他見慣了,譏諷道:“魔門?你家少爺一言不合就被人斬殺,劍門怎麼就不是魔門?”
張四不知怎麼辯駁。看似兩個宗門行事方式確實沒有區別,隻是理念有些不同而已。
老者臨出門時,似乎有意提點:“你不是異人嗎?你的資質比你少爺強多了,為何他不讓你習武?”
這個異人身份張四原先不在意,如今才明白其中大有文章。極宮之所以接納他這個百無一用的下人,全因為此。
至於後麵那句,這老者僅僅是要張四自己去思考,不管他能否想出答案,心思都會比之前更複雜。
作者 溫姓作者 說:本想暫緩更新,但生日這天,還是在高鐵上寫了一章,祝福一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