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氣的表現反倒令陳伊冷哼一聲。
他移動身子換了個方位，避開陽光直射。
女孩終於軟了臉色，鼻頭微皺：“那你想怎麼樣嘛？等我有錢，總會還你的呀……”
“嗬嗬，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
陳伊其實沒辦法追究的，因為他根本就抓不住她，這次重逢隻是巧合。
但見對方有意解決此事，他也就把握機會，看看她怎麼說。
外表上，陳伊麵色沉冷。
女孩的臉都塌下來了，緊咬著細嫩薄唇，苦思不語。
在左後方映來的光暈裏，那白嫩俏臉之上的絨毛隱約可見。
陳伊心中一動：“你認識去柳州的路嗎？”
“你也去柳州？”語音嬌憨，略有疑惑。
誰知女孩立馬回答：“不認識！”
陳伊英氣的眉毛眼看又要鎖起來了。
“師尊讓我去那裏找個人。”
認路實在是件艱難的事情，陳伊打定主意跟著女孩。
……
遠鶴樓看似富麗堂皇，卻實在是很親民的一處所在。
掌櫃鍾宇是一名頗為傳奇的武者，聲名遠揚之時退隱江湖，買下此樓，精心修繕，而後送予全城百姓使用。
一樓大堂，隱然成了市集，瓜果蔬菜，布匹糧食，甚至書籍、兵器也有幾個攤子。這些商家不拘貧富，隻須從鍾家獲得許可。二樓則是觀景台，可俯視全城。
四月中旬的豔陽天，攀高覽勝，切磋琢磨，最能激發文思。即便是普通市民，登樓而歇息，也算雅事。
入得樓內，人聲鼎沸，卻陰涼不少。
“我請你吃一頓大餐！”
女孩隨神秘師尊修行幾日，如今身上隻餘下五錢銀子。
“之後，我就真的沒有錢了！”
意即，此後陳伊便無從討債。
他灑然笑道：“這些銀子，我不放在心上，”
畢竟是從強盜手中搶來的錢。
“接下來一路，我們各管各自的飲食起居罷！”
這代表著冰釋前嫌。
如此一來，兩人就從利益關係變成同伴關係。
二人立在寬長皆十餘丈的雄樓底層，邊看著往來客商討價還價，一人啃著一隻秘製燒雞。
女孩出身市井，不甚講究飲食禮儀，可畢竟是女子，食相要比陳伊好看不少。她的容顏本就清秀，因欣喜而臉頰紅撲撲的，更添麗色。
五錢銀恰好購得兩隻雞，其味堪稱檀城一絕。據說，那店家隻偶爾到這遠鶴樓裏來賣。如今天色尚早，若等到下午，就沒地方買了。
驀地，人潮湧動，乍乍呼呼。
二人滿嘴油光，雞肉酥香滾燙。他們支棱起耳朵，聞聽得有兩位強者將要大戰。
“高人！”
“聽說有天那麼高。”
凡人們絮絮叨叨，而真正了解內情的武者卻慎重不敢開口。
天階武者，壽元長達三千年，世上稱尊。
陳伊和女孩抓著油紙包走出一樓，行至視線不會被簷角遮蔽的背陰處仰視。
但見兩名尊者虛空而立，離樓頂的層層琉璃瓦還要高一丈。
其中一人披頭散發，滿身汙穢，似是多日未曾清洗。然而，那汙濁僅沾染在衣物上，那古銅色的肌體表層卻顯現為無垢的聖潔感。如此矛盾的形象令人觀之難忘。
另一人明顯要講究一些，青衫隨風烈烈作響，裁度合身，舉止從容，隻是臉上表情難堪，既有三分怒氣，又有七分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