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的天空出奇的陰沉，想來也是上天在哀悼聖祖的薨逝吧。
不管是宮裏還是王府，均是掛滿了白絹，白嚷嚷的倒成了這天地間純潔的一片。
素蕊不知何時來到身旁，取了白色的鬥篷為我披上：“福晉，天涼了，老是站在外頭，對身子不好。”
是啊，十一月了，卻遲遲不見下雪，我攏了攏鬥篷，將手輕放於嘴邊嗬氣，有了不少暖意，“王爺呢？”
素蕊稍作思索：“王爺昨日晚上就沒回來，一直待在宮裏頭。”
我若有所思：“遺旨可昭告天下了？”
素蕊點點頭：“繼位之人，是王爺。”
我抬頭望了天空：“走吧，在外頭站得久了，也冷了。”
屋子裏燒著地龍，點著銀炭，分外暖和。
整個王府，誰都跟著王爺去了宮裏頭，然唯侍妾李氏去得最殷勤，打得什麼主意誰都看得分明；而我則留下來打理王府。
偌大的王府怕也隻剩了我在吧，但終歸是於理不合，便喚了素芮來梳妝，準備進宮，好歹，聖祖在世時待我不薄。
去掉了頭上招展的珠翠，洗去了豔妝，隻是淡淡地描了眉，唇都不曾點過，頭上珠翠換成了白色的幾朵小花，珠珞自旗頭垂下，耳墜是許久都不曾戴過的小珠子，這般的素雅，好久都未見過了，初始的我，便是這樣的吧，或許更甚。純白的旗裝，鑲了絨的小夾襖，三寸的高底盆鞋。
捂著手爐，朝著紫禁城走去。
這裏已然是一片哀號，微蹙了眉心，卻不是厭煩，聖祖的嬪妃們跪在靈前，低低的哭，哭自己，不是哭別人，而角落裏的一個女子卻很坦然，隻是靜靜的跪著，是她，後被賜姓老的西林覺羅氏。
她還是如此的風華絕代，即便不施任何的妝容！念及往事不由得退了幾步，素蕊眼明手快，扶住了我，我穩住心神，在靈前叩了幾個頭，雙手合十便起來了。
胤禛立在靈旁，靜靜的望著棺木也已有許些時候了，我走過去，觸到他冰涼的手，也有些難過，我把手爐塞到他懷裏：“四爺的手如此冰涼，凍壞了可怎麼辦？”
他朝我笑一下，將手爐還給我：“無礙，倒是你，最怕冷的，舒蘭同清榮她們就在偏殿，去看看有沒有什麼你能幫上的。”
我握著手爐應下，便轉身去了。
方進了偏殿裏，便瞧見正福晉烏拉那拉氏、清榮、年氏同李氏已然坐下休息，想來也是忙完了，我朝舒蘭行了一禮，她溫和而笑：“側福晉快些起來，到我旁邊坐坐，你向來是最怕冷的。”
我亦笑意盎然“福晉事事體察，筠若怕冷都還記在心上。”
李氏輕哼一聲：“還真把自己當回事……”
年氏瞪了眼李氏：“喲，福晉關心側福晉幹你何事？”
李氏不甘示弱：“我講她又幹你何事？”
清榮輕笑一聲“侍妾跟側福晉頂嘴？妹妹還是自個兒收斂些罷，身份就在那裏別明擺著還扇自己耳光！”
清榮本與我便是手帕之交，隻是為了我，如此漏骨的話是第一次說。
李氏欲言，福晉卻斷了那話“都停了吧，王爺登基後可就是嬪妃的人了，還拌著嘴。”
瞬時屋子裏靜了下來，隻留有銀炭劈啪的響聲。門外傳來瓷器的碎裂聲，原本的哀號頓然靜止，福晉微驚，下了榻朝外邊走去，我亦隨了去。
掀了簾子出來，卻是讓我深深一震，是十四阿哥；他望著胤禛：“四哥、嗬，當真是我的好四哥。”
滿殿的人噤了聲，等待著這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胤禛沉穩而平和“十四弟自邊疆趕回，舟車勞頓，還是下去歇著罷。”
李德全一把拉住胤禎“十四爺，您退下罷！聖祖爺靈堂上不容喧鬧的！”
胤禎一腳將李德全踢出好遠“滾！”
我看著胤禛臉色，緊攥的手暴起了青筋，自知不好，也顧不得什麼兄嫂禮儀上前拉住胤禎，清榮欲拉住我卻拉了個空，我抓住胤禎的手腕：“十四阿哥冷靜些，這兒是先帝的靈前，你當真如此放肆嗎？！”
他慢慢轉過頭來：“筠若，你也信他？”
他當著眾人叫我筠若，已是逾越了，我是他的四嫂，他當真不要命了麼？著急躲開他的目光，撇向別處“十四阿哥話未免牽強，四爺是我的夫君，我豈有不向著他之理。先帝靈前，十四阿哥還是不要放肆的好。”
他自嘲的笑了幾下：“牽強？好！當我什麼也不曾做過！”
他猛甩開我的手，健步走出去，而我卻一個不穩摔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