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特蘭軍侵略(2 / 3)

“就讓他好好睡一覺吧!在麥酒中的藥效消失之前,讓他好好睡吧!”

帕拉撒達疲倦已極。如果一點都不休息再騎馬跑長途的話,可能就會要了命。亞爾斯蘭知道就算製止他也沒有用,所以就使了一點小手段。下了給這個打鼾的騎士安排寢床的指示之後,亞爾斯蘭對那爾撒斯點了點頭。這是要那爾撒斯立即采取行動的無言指示。那爾撒斯也回點了頭,知指示侍童耶拉姆馬上依計行動。

目送著耶拉姆離去,把視線收回來的那爾撒斯對著王太子笑道:

“已經來到這裏了,覺得遺憾嗎,殿下?”

“是啊!遺憾是遺憾,可是,我覺得還是這樣比較好。”

這是亞爾斯蘭的真心話。自從亞特羅帕提尼會戰之後就有一大堆的苦難,如果事情進行的太順利,反而讓人感到不安。有障礙是理所當然的。說起來,特蘭在這之前沒有對帕爾斯出兵反而令人感到不可思議。

那爾撒斯就這件事情加以推測。或許是這一陣子特蘭國內也紛爭不斷,沒有多餘的力量去攻打別的國家吧?而一旦國內安定下來之後,定睛環視四周鄰國,發現每一個國家都有處於分裂和混亂的狀態當中,於是便下定決心出兵來攻了。

雖然同樣是騎馬的民族,帕爾斯和特蘭的社會結構還是有異。帕爾斯人有固定的居所,經營農業和商業;特蘭卻是一個遊牧國家,因為國家富裕,便支配他國征收稅賦或者加以掠奪。掠奪的行為在特蘭並不是犯罪,而是一項很重要的產業手段。他們不象魯西達尼亞一樣要借助神明之名,對他們而言,掠奪無疑是一種勇敢的行徑。

兩個萬騎長,“戰士中的戰士”達龍和“雙刀將軍”奇斯瓦特因為要率領各自的部隊而向王太子告退了。亞爾斯蘭帶這侍從武官加斯旺德走向靠近本營的馬車小隊伍去。那些人就是由見習騎士愛特瓦魯,也就是艾絲特爾所率領的魯西達尼亞難民們。現在帕爾斯為了要和敵人作戰而必須回頭,所以他們不能繼續同行了。

“也就是說要丟下我們不管了?既然一起走到這裏了,這不是太不負責任了嗎?帶著病人和嬰兒的我們該怎麼辦?”

亞爾斯蘭覺得可能受到這樣的責難。可是見習騎士愛特瓦魯隻是直視著對她表示歉意的亞爾斯蘭,並沒有說什麼話。她鬆開了交抱著的雙手,對著隻小她兩個月的異國王太子點點頭。

“去拯救受敵人攻擊的部下是一個主君該做的事。你趕快去就好了。很謝謝你一直守護著病人和嬰兒,讓我們同行到這裏。”

亞爾斯蘭內心不禁感到驚訝。他知道艾絲特爾是一個很勇敢的少女,但是,老實說,他卻為她的深明事理感到意外。在道完謝之後,艾絲特爾問道:

“對了,特蘭那些人是信奉什麼神明?”

“詳細情形我是不清楚,不過好象是崇拜太陽神吧!我曾經聽說過他們太陽神這個稱呼。”

“是嗎?反正都是異教徒。那麼,就請你不要把他們都消滅掉,因為我們要讓剩下的特蘭人信仰依亞爾達波特神。如果把他們都消滅掉就傷腦筋了。”

亞爾斯蘭以為艾絲特爾是開玩笑的,可是少女卻是一副認真的表情。不管怎麼說,她希望帕爾斯軍獲得勝利卻是由衷的心願,所以亞爾斯蘭也鄭重其事地道了謝,並告知少女已為他們留下充分的食糧和醫藥品。少女的回答是這樣的:

“我不打算接受你的贈與。就算是借的好了,我們一定會還的。所以你一定要活著回來。因為你們異教徒如果死了就會墮到地獄去,而要從那個世界回來是不可能的事。”

(三)

帕爾斯軍開始快速地移動。

魯西達尼亞軍沒有動靜。他們是想動而動彈不得。經常居於魯西達尼亞人的中心地位下判斷、給命令、扛責任的王弟殿下吉斯卡爾,成了逃離地牢的帕爾斯國王安德拉寇拉斯三世的俘虜。光是要安全地救出他,魯西達尼亞軍就搞得焦頭爛額了。就因為他們認為帕爾斯軍的急速行動必定有什麼背景,所以更使得魯西達尼亞軍不敢隨意采取應變措施。他們隻有咬著牙,屏住氣息目送著帕爾斯軍的離去。

即使是那爾撒斯那樣的智者也不可能是無所不知的,他也無法完全掌握王都葉克巴達那城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在他的腦海裏設定了幾十種可能發生的事態,其中包括“安德拉寇拉斯王靠自己的力量逃脫”的情況。不過設定歸設定。想對策歸對策,他並不知道這個情況現在已經成為了事實,或許是人類的智慧果真有其界限吧?

不管怎麼說,魯西達尼亞軍沒有任何行動對帕爾斯軍來說是一件可喜的事。帕爾斯軍在那爾撒斯的指揮下開始撤陣,向東方移動。達龍和奇斯瓦特的指揮極其得法,大軍在深夜中的移動一點也不見混亂。

這個時候,法蘭吉絲所率領的五百騎兵已經在深夜的月光下向東疾弛了。法蘭吉絲的英勇和美貌在亞爾斯蘭軍中已經無法遮掩光芒,所以,這五百名騎兵也不會因為受到女性的指揮而有任何羞恥的感覺。相反的,他們反而像是受到天上女神指揮般,分外精神百倍。如果不說話,法蘭吉絲確實有著女神般的品格。

在跑了二法爾桑(約十公裏)之後,一行人遇見了一個男人。這個男人在路上徒步走著,悠然地揮著他的手。法蘭吉絲調轉了馬頭,將馬靠上眼前那個虎背熊腰的男人身旁。

“你是什麼人?如果是惡鬼的話,又沒有長角。”

“我就是把馬借給從培沙華爾城來的使者的那個人。”

“哦,你就是我們的恩人啊?那麼,當然是有借有還了。”

法蘭吉絲做了個信號,一個隨從騎士便牽來一匹無人騎的馬,馬鞍也已安放好了。同時又遞給克巴多一個沉重的皮袋,裏麵裝滿了酬謝的砂金。

“原本該酬予你更高的謝禮的,但是我們現在得趕往培沙華爾城去。你就先將就著收下這些砂金吧!這是王太子殿下的傳言。”

“哦,想得真是周到啊!”

克巴多喃喃自語著,但是,他感歎的不是亞爾斯蘭設想的周到,而是法蘭吉絲的美貌。在帕爾斯語和辛德拉語中都有“如銀色月光般的美麗”這樣的說詞。克巴多和奇夫不一樣,他從不自負為詩人,所以,他並沒有用藝術的方式來抒發自己內心的感受。他說出口的反而是另一件事。

“我也到培沙華爾城去吧!我想或許我可以幫上一點忙。”

“你對自己的武勇有自信嗎?”

“有一些。”

這是這個男人最極限的謙遜之詞。可是,馬上就現出原形了。

“我自認是帕爾斯第二豪勇的騎士。”

這種語氣是學自不久之前認識的梅魯連那個年輕人,隻是對法蘭吉絲好象起不了什麼作用。她用不親切的眼神打量了克巴多高壯的身材,丟下一句“隨便你好了”,便開始再度策馬前進。克巴多微微笑了笑,便采取了他的行動。

特蘭軍的勇猛和剽悍大概足以和帕爾斯軍匹敵吧?他們在野戰方麵的強度令人心驚膽顫,但是,在攻城戰方麵卻不是那麼擅長。要攻破由中書令魯項所帶領、固守在培沙華爾城的帕爾斯軍,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由紅色砂岩堆砌而成的城堡又高又厚,擋住了特蘭軍的攻擊。再加上攻城的兵器也沒有那麼多,城門又緊閉著,由城壁上射下來的箭也讓特蘭軍束手無策。如果要勉強靠上去攻擊,隻會造成自己的損失。雖然隻經過兩三天,但是攻防戰已經陷入膠著狀態了。

達魯漢、迪撒布魯斯、伊爾特裏休、波伊拉、巴休米魯、吉姆沙、卡魯魯克等有力的特蘭武將們,聚集可以遙望培沙華爾城的南方斷崖上召開會議。特蘭人比帕爾斯人更甚,是一個徹徹底底的騎馬民族,連會議也在馬上舉行。眺望著紅色城堡,他們發表著各式各樣的意見。

達魯漢首先開口。他是一個臉的下半部被一團紅黑色胡須所覆蓋著的巨漢,胸口和手臂上也綁著一塊塊強健的肌肉,現年三十五歲。若提到特蘭軍中的猛將,大家總是會先提到他。他所發出的聲音又重又大,幾乎要讓聽者的肚腸因震動而扭曲了。

“培沙華爾城的防守很堅固。另一方麵也是帕爾斯人不出城應戰,一味地躲在城裏等著同伴來援救。誘他們出城是先決條件,可是在想出對策之前,我看先得放棄攻城的打算。”

接著是伊爾特裏休發言。

“如果帕爾斯人不出城應戰的話也無所謂,如此,我們要擊滅辛德拉國就沒有後顧之憂了。不如先掉轉方向擊破辛德拉吧。”

年輕的伊爾特裏休是特蘭王家的一員,大家都敬稱他為“親王”。身材中等,被陽光曬紅的額頭和左臉頰上清楚地浮現著白色的刀痕,眼光銳利而且勇猛。他的父親是特蘭的王弟,和一個名叫達龍的帕爾斯人作戰而不幸慘遭殺害。在他的心中不但燃著熊熊的複仇火焰,同時也包藏著野心。他想在滅掉帕爾斯之前先擊破辛德拉,好提高自己的勇名。

“親王太性急了。”

帶這苦笑製止伊爾特裏休血氣的是卡魯魯克。他曾經擔任出使絹之國和帕爾斯的使節,是一個具有廣博見聞的重要人物;當然,他多多少少也引以為傲。年輕氣盛的伊爾特裏休親王一點都不掩飾對他的反感。

“哼!那麼該怎麼辦?難道我們就站在這裏遙望著紅色的城堡,哭著說‘攻不下呀!攻不下呀!’嗎?”

“如果親王想這麼做的話就請隨便!”

“你說什麼?”

認為對方存心挑剔,伊爾特裏休的眼光帶著白刃般危險的光芒。卡魯魯克不為所動。

“我隻是想到在王都沙曼崗的國王的意向而已。首先便是要讓帕爾斯人知道我們的厲害,至於辛德拉,那是以後的事。”

一聽到沙曼崗和國王的名諱,諸將不禁微微重整了自己的表情。

特蘭國的王都叫沙曼崗。雖說是王都,和帕爾斯的王都葉克巴達那則大不同,它沒有高聳的城壁和繁榮的市街。特蘭是一個遊牧的國家,在和平的時代,他們向通行於廣大領土內的商隊收取稅金,並靠著來自銀山和岩鹽及交易部分的收益來支撐財政。特蘭人沒有定居的觀念,但是,支配的根據地仍是不可或缺的。而沙曼崗就是其根據地,他們在綠油油的山穀間建起了王宮,周圍有大大小小兩萬個帳篷圍繞著。

王宮本體也是一個巨大的帳篷。根據見過王宮的旅行商人的記錄,大致的情景如下:

“……是個每邊約有百步之距的巨大四角形,高度有騎兵所使用的長槍的三倍高。支撐大帳篷的支柱有十二根,每一根都有人體那麼粗。天井部分是圓形的頂。大帳篷的牆壁部分是由六塊厚布重疊所形成,布與布之間積聚著空氣,可以阻斷夏天的熱氣和冬天的寒氣。最內側的布是絹布,特蘭國王為了向絹之國購買這匹絹布,花了一萬頭羊的代價才購得。絹布有七個顏色,繡有美女和聖獸、花朵。地上鋪著毛氈,同時還放有毛皮和藤製的椅子……”

這個遊牧國家因國王的領導力而使得國威有很大的變動。今年一月,在一場充滿血腥味的權力鬥爭之後,國王特克特米休即位了,他和臣下們約定“利用南方豐富的財物來豐裕我們的國家”,除此之外,四年前當他們敗給帕爾斯時,當時的王弟被殺了,這股仇恨還深植在他們的心中;再就是他們也接獲報告,帕爾斯受到來自西方異國的入侵,目前國內正是一片混亂;特蘭人覺得再也沒有任何理由讓他們猶豫,不采取入侵帕爾斯的舉動。於是,特蘭便開始南下了。當然這些事情都在那爾撒斯的推斷之內。對特蘭人而言,掠奪是一項大宗的產業,所以“掠奪獨占財富的人有什麼不對”?當然,被掠奪的一方可不能忍受這樣的論調。

當特蘭軍在培沙華爾城壁前遲遲無法決定該采取什麼對策時,六月四日深夜,特蘭軍營裏發生了一股騷動。原來有一隊帕爾斯人趁著黑夜想潛入培沙華爾城。那就是法蘭吉絲所率領的先遣部隊。

“一群不自量力的帕爾斯人!難道他們認為以那麼少的人數就可以趁夜潛入嗎?我們要讓他們知道他們的行為太輕率了!”

一般而言,特蘭人在夜間的視力比帕爾斯人要好。以前帕爾斯人曾在幾次的夜戰中吃足了特蘭軍的苦頭。法蘭吉絲雖然知道這個事實,可是,在這種情況之下,除了摸黑硬闖之外,別無他法。姑且就先布下一個小騙局,而克巴多就擔起了誘餌的危險任務。不管什麼時候,法蘭吉絲總是不願把比較危險的任務交給他人去做,但是,她覺得“危險”碰到奇夫或這個獨眼男子時,反而是會夾著尾巴先逃了。

克巴多便以誘餌的姿態行動了。他指示被分派到的部下放火箭至特蘭軍的陣營中,然後自己揮著大劍左右開弓往前急馳。看著克巴多那勇猛的態勢,一個特蘭的騎士猛然地躍上馬迎過來。

“我是伊爾特裏休,是特蘭皇家的一員,身帶親王的稱號。如果你想到培沙華爾城,就先過我這一關!”

以伊爾特裏休的立場來看,他已經用帕爾斯語做了非常誇張的表示,然而,對方隻是若無其事地充耳不聞,仍作勢要策馬前進。

“你連一個武將的名字都不聽完就想走嗎?不知禮數的蠻人!”

伊爾特裏休一邊叫著,一邊巧妙地靠近,用力揮劍。對方舉劍擋開了他的攻勢。

刀刃聲響起,飛散的火花讓黑夜的一小角化成了白晝,伊爾特裏休看見對方的左眼已經失明。不久,這副景象立刻又被黑暗所吞噬了。對方根本無意戀戰。他擋開伊爾特裏休的斬擊,把馬頭調轉向培沙華爾城的方向。然後隔著肩膀丟給對方一句話。

“今天就放你一馬。趕快回去喝母親的奶吧!”

“可惡!說這些沒用的廢話……”

伊爾特裏休顯得很有活力。他驅馬突進,不斷地揮著劍,刀刃聲和火花一再於黑暗中飛散開來。火花照耀著甲胄,在一瞬間漾起了炫豔的光彩。

伊爾特裏休十分剛勇,所以克巴多也無法光靠一雙手就應付得來。他由防守改為攻擊,擺出了真正奮力一博的態勢。強烈的斬擊襲向伊爾特裏休,一股讓人發麻的壓力傳到了承受這一擊的刀身上。

雙方你來我往,相互斬擊了五六回合,但是在敵我雙方混雜在一起的情況下,要持續這樣的單打獨鬥實在太困難了。其他的人馬不時地插進兩人當中,克巴多和伊爾特裏休便分開了。混戰的旋渦不斷地擴大,將他們兩人的身影一並吞噬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