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汗血公路(3 / 3)

站在帕爾斯軍前頭的達龍原本要采取攻城的態勢,但是一看到對方並沒有關起城門,他立刻就改變了判斷。他的決斷力和巴魯卡西翁伯爵呈現了強烈的對照。

“我要攻進去了,那爾撒斯!”

越過肩膀回頭丟下這一句話,達龍就人馬一,化成了一團淡黑的影子往前飛奔。隻見他和正想逃入城內的魯西達尼亞兵互相衝撞、推擠,把想擋住他去路的人一刀砍下馬,朝著城內直衝進去。

城壁和望樓上揚起了狼狽和懼的聲音。

“關上門!關上門啊!”

巴魯卡西翁伯爵好不容易才下了這個命令,正待執行命令的士兵就要揮下斧頭砍斷繩子的時候,不知從什麼地方飛來的箭射穿了他的咽喉,隻見他吭也沒吭一聲,就落到城壁下去了。在令人眼花撩亂的亂刀、亂槍、怒號、叫喚聲中,誰都沒有注意到這件事。在聳立於最靠近城壁的岩山上,表演了剛剛那個遠距神射的年輕男人吹著口哨,藍色的瞳孔中浮起了滿意的表情**

在地麵上,劍和槍的激烈衝突不斷地進行著。

達龍回轉著他那笨重的長槍,將兩個魯西達尼亞騎兵從馬鞍上打了下來。城門的內外都籠罩在甲和刀槍的旋渦中,城門再也關不起來了。

當達龍的長槍刺穿魯西達尼亞騎士的身時,長槍因為用力過猛而斷至把手處。折斷的槍隨著魯西達尼亞騎士沉沒在煙霧當中。

失去了長槍的達龍拔出了長劍,長劍仿佛看見地上獵物的老鷹從高空中直衝而下一般閃著強烈的光芒,將魯西達尼亞騎士的手腕斷成了兩半。

魯西達尼亞兵理當不知道達龍這個人的,他們揮著亂刀,想要殺掉這個可怕的黑衣騎士。然而結果隻是使得達龍的長劍卷起的人血暴風更形絕。

帕爾斯人跟在達龍身後,形成了一道甲之壁往前突進。

“你們這些魯西達尼亞人沒有權利死在這塊土地上。帕爾斯的土地隻能埋葬帕爾斯人。”

發出這個豪語的是薩拉邦特。他右手拿槍,左手持盾,殺進了魯西達尼亞兵的陣營當中。在恰斯姆城的攻略戰中,這些年輕的帕爾斯騎士沒能展現他們的身手,現在會難逢,他們不禁為之精神百倍。

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這句話而怒火中燒,一個魯西達尼亞兵猛然地持槍衝撞過來。

薩拉邦特持起巨大的槍,刺向猛衝而來的魯西達尼亞騎士的胸甲。刺出去的剛力和被刺者的速度相咬合,槍於是穿過了厚厚的胸甲,直穿騎士的背部。

目擊了這副景象的達龍大吼道:

“小心,薩拉邦特!”

達龍自己的槍因被敵人的身卡住,所以認為薩拉邦特如果失去武器就會陷入危險的境地。

“多謝您的忠告,達龍大人。”

大聲回答的薩拉邦特用餘光看到了這個時候從左邊跳過來的敵人,他突然揮動他的盾牌,力道非常大,顏麵遭受盾牌這重力一擊而碎裂的不幸男人飛地麵三加斯(約三公尺)遠,落到地上死了。

帕爾斯軍從城門不斷地侵入,數目也不斷增加,開始以達龍為中心布起了戰陣。

“帕爾斯的神啊!您的信徒就要為收國土而戰了。請賜給我們力量吧!”

帕爾斯軍的騎兵發出了怒吼。

“全軍突進!”

他們一起突進了。把槍橫放在馬鞍上,手中揮劍和戰斧,馬蹄重擊在石板上。魯西達尼亞軍也咆哮著迎戰。

很快的,槍、劍和戰斧的手把都被鮮血濡濕了,從血管噴射而出的血飛濺在甲和馬鞍上。

魯西達尼亞士兵們在勇敢和信仰心上是不下於帕爾斯騎兵的。他們口中念頌著神的的名字,和入侵的敵人麵對麵鏖戰。

但是,有太多的事情不是光靠勇和信仰就夠了。帕爾斯軍乘追擊,而且在數目上也多得多。魯西達尼亞軍大約隻有一萬名左右,而帕爾斯軍卻有其十倍之多。盡管並不是所有的士兵都侵入城內作戰,數目上的懸殊比數仍然影響負至钜。

馬奴耶爾城內現成已經變成帕爾斯戰士們盡情表現個人武勇的地方了。隻要戰爭的條件成立,他們就可以以事實來證明帕爾斯的戰士是大陸公路最強的戰士。更何況聚集在這裏的戰士們都是帕爾斯最秀的武勇戰士,魯西達尼亞人就像草一樣地被砍倒。

巴魯卡西翁伯爵雖然是一個受部下愛戴、德高望重的人,可是,很遺憾的,他並不是戰場上的名將。他的指示和命令無法上戰況進展的速度,反而隻是使已方陣腳大亂。

信心堅定,而且死守著城池的魯西達尼亞兵盡管戰況為不利,也沒有人想逃,在帕爾斯人的猛攻之下,一個一個倒了下來。

戰況越演越烈,現場一片血腥。

(六)

少女被關在地下牢房裏。雖然沒有被綁著,但是自夏夫利斯坦以來的疲勞一下子都湧了上來,她坐在冷冷的、粗石鋪的地板上,竭盡所能地用帕爾斯語和魯西達尼亞謾罵著,可是,這樣就夠讓她絞盡腦汁搜尋詞彙了。

壁麵上的燈火微微地晃動著火焰,顯示這個地下室也有外流入。此時火焰大幅充地搖晃起來,傳來了開門聲,厚厚的杉木大門被打開了。少女抬起了腰,擺好架勢,她雖然疲倦而且又餓著肚子,但是卻沒有失去她的精神。

進來的是穿著黃金甲的少年。但是,他現在脫下了甲,換上了平時的服裝,是一件涼爽的白色帕爾斯夏衣,衣領和下裏都框著藍邊。

他手上拿著陶製的深盤子,從盤子裏麵傳出了足以刺激人們食欲的香味。

“你肚子一定餓了吧?我幫你帶來了一些食品,你吃吧!”

“教徒的食物能吃嗎?”

“那可真是奇怪了。”

亞爾斯蘭帶著微微嚴肅的笑容。

“你們魯西達尼亞人不是掠奪了在帕爾斯的大地上結果的稻麥和果實嗎?不是豪奪得來的東西就不能吃嗎?”

“不管怎麼說,我都不受教徒的指揮。”

當她用宗教的觀念壓抑住自己食欲的時候,年輕而健康的肉卻起了叛亂,少女肚子內的餓蟲發出了巨大的響聲。少女不由得臉紅至耳根處,她把視線從少年身上移開,一時也不知道要說什麼,顯得很不愉快。少年壓抑住自己的笑意看著少女,最後才帶著說服的語說道:

“那麼你就這樣想吧!對你來說,這是敵人的食物,所以如果你吃了這些東西就等於養活敵人的食物,就對敵人造成了很大的損害了。這不是一個很大的功勳嗎?”

少女眨了眨眼睛,大約在數到一百的時間內陷入了沉思,最後似乎好不容易才說服了自己。

“是嗎?如果我吃了這些東西,你們就會因為糧食減少而傷腦筋羅?”

“很傷腦筋。”

“好,讓你們這些教徒傷腦筋是我最高興的事。”

少女以一國宰相公布宣戰般的嚴肅態度做了這樣的聲音,端起了盤子。她想盡可能地以雅的姿態進食,可是,手上的湯匙卻越動越快。散發著香味的羊肉立刻就被塞進少女的肚子裏了。喘了一口之後,少女或許是想表達一下謝意吧?她清了清喉嚨開始報上自己的名字。

“我是魯西達尼亞的見習騎士愛特瓦魯。本名是艾絲特爾,但是我已經放棄了這個名字了。”

“為什麼?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聽聽理由。”

“艾絲特爾是女人的名字。而我是一個騎士之家的獨生女,所以我必須成為一個騎士,好繼承騎士的身份。如果我不當個騎士,祖父母和隨從及領地上的人民都會為難。”

“於是你才參加遠征軍?”

少女用地點點頭回答亞爾斯蘭的問題。

“我以見習騎士的資格開故國。如果我建立了功勳,成為正式騎士的話,我們家可就揚眉吐。”

“可是你還那麼小啊!大概隻有當我妹妹的年齡而已,不是嗎?”

“你幾歲?”

“今年就十五歲了。”

“幾月?”

“九月。”

“那麼,我比你年長兩個月。被你當成妹妹實在沒有道理!”

見習騎士愛特瓦魯,也就是少女愛絲特爾憤然這樣主張著。她把視線從亞爾斯蘭身上移到空盤子上,然後又看著亞爾斯蘭似乎有什麼話要說。

“什麼事?”

“我想再多減少你們的糧食。”“啊,我明白了。對不起,就隻有這些了。不過倒是有其他的東西。”

亞爾斯蘭拿出了油紙包,在艾絲特爾麵前攤開。薄麵包、乳酪、幹果等東西便呈現在少女眼前。拿起乳酪,少女突然問道:

“那些騎士們對你都很敬重,你是一個身份很高的人嗎?”

猶豫了一瞬間之後,亞爾斯蘭點了點頭,少女的眼中散發出興奮的光芒。

“你看過帕爾斯的王太子亞爾斯蘭嗎?”

“看過。”

“在王宮中看到的嗎?”

“不一定是在王宮,隻要在有鏡子的地方隨時都可以看到。”

在眨了兩次眼睛之後,少女總算了解了亞爾斯蘭話裏的意思。當她把睜大了的兩個眼睛回到原來的大小時,把兩隻手的食指立在頭部的左右側說道:

“教徒的總指揮不是長有兩隻彎彎的角,嘴巴裂到耳朵下麵,而且還有黑而尖的尾巴嗎?”

“啊,是嗎?等我長大了或許會長出角和尾巴吧?”

亞爾斯蘭笑著說,艾絲特爾放下了兩手,仿佛在探測自己的心情似地凝視著和她同年的少年。

或許是帕爾斯宮廷和魯西達尼亞宮廷的風習慣有很大的不同吧?艾絲特爾雖然是個騎士,但是卻從沒有和魯西達尼亞的國王陛下談過話,總是在很遠的地方之外和眾人一起高呼“國王陛下萬歲”。難道在帕爾斯王國,王太子要親自到地牢為俘虜送食物嗎?

可是,她說出口的卻是另外的事。

“我口渴了**”

“我想也是。”

亞爾斯蘭遞出了水壺,少女接了過來,湊到嘴邊。她覺得滋潤的不隻是身,似乎也擴散到自己內心的一部分。

“你真是一個奇怪的人。”

“常常有人這麼說我,可是我自己並不很清楚。”

“國王或王子應該是威風凜凜地坐在寶座上的。就因為王不像王,所以才會讓人奪走了帕爾斯王都。”

少女的嘲諷並沒有那麼深的惡意,可是亞爾斯蘭沒有辦法充耳不,他很自然地調整了自己的表情。

“我要你清楚一點。是帕爾斯侵略魯西達尼亞,還是魯西達尼亞侵略帕爾斯的?”

亞爾斯蘭的聲音其穩定,那是因為少年度壓抑自己的怒之故。艾絲特爾察覺了一點,可是,她也不能不加以反駁。

“侵略的實是我們魯西達尼亞,可是那是因為你們的國家沒有信奉真正的神明之故。如果你們能停止崇拜偶像和邪神,扳依真正的神的話,就可以不用流這麼多血了。”

“胡說!”

亞爾斯蘭斬釘截鐵地回答。少女意誌堅定地繼續說道:

“不是胡說。我們是依神的旨意行事的依亞爾達波特神的信徒,所以才和教徒作戰的。”

“如果照你所說,那麼你們魯西達尼亞軍要進攻馬爾亞姆王國?那個國家的人不是和你們一樣信奉依亞爾達波特神的嗎?就跟你們一樣啊!”

“那是**那是因為馬爾亞姆人的信仰方式不同。”

“是誰說不對的?”

“是神說的。”

亞爾斯蘭凝視著對方。

“你聽到神這樣說了嗎?你親耳聽到神的聲音了嗎?就算如此,你又怎麼知道那實是神的聲音?”

“那是職者們**”

少女的聲音中斷了,少年的聲音更加強悍。

“侮辱神明的是你們自己。不,我不是說你,我說的是魯西達尼亞那些權力者們。他們隻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和野心才假借神的名義。”

“住口!住口!”

少女站了起來。兩眼中浮著憾恨的淚水。一方麵憾恨自己的正性被否決,一方麵也憾恨自己無法提出反駁。

“出去!我要再跟你說什麼話了。是你勸我吃東西的,我沒有欠你什麼恩情。”

“對不起!我無意指責你。”

少女的激動反而使亞爾斯蘭恢了冷靜。

亞爾斯蘭稍嫌太過慎重地道歉後,站了起來正要走出去時,突然又停下了腳步。

“愛特瓦魯,你知道依亞爾達波特教的祈禱詞嗎?”

“當然。”

“那麼,明天能不能請你為死者禱告?我們要埋葬敵我雙方的遺,但是魯西達尼亞人可能需要魯西達尼亞語的禱告。

艾絲特爾嚇了一跳,在這一瞬間忘記了憾恨。要埋葬敵人的遺?

魯西達尼亞軍的作法是把教徒的屍放著當野獸的餌食。這個帕爾斯的王太子到底有多奇怪啊?或者,或者奇怪的是他們魯西達尼亞人呢?

地牢的門開了又關。亞爾斯蘭的身影消失不見了,腳步聲也遠了。被一幾近於敗北的迷或所攫住的愛特瓦魯再次跌坐到地上。她知道門沒有上鎖,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知道那並不是因為王子忘了上鎖。不管怎麼說,在明天的葬禮之前還是乖乖地待在這裏吧!艾絲特爾這樣想著,把背靠上了牆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