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雨天,討厭的雨天,我的心情更加沉重了,不知名的憂傷常在雨季煽動我脆弱的感情,我想自己是脆弱的吧,淅淅瀝瀝的雨滴敲打著陽台的欄杆,我穿著一身睡衣慵懶地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濕冷的空氣鑽進我的毛孔,身體不由縮成一團,心裏空蕩蕩地,卻隻能裝進雨樣的憂傷。
媽媽一如往常來看我,清早五點半,她起床梳洗,做好早飯從市區驅車到下沙我的住處,天空灰蒙蒙的,她身著鵝黃色雨衣從風雨裏趕到樓下,把電瓶車放置在車棚下,手提保溫盒走進公寓樓,梅雨的風如倔強的野馬,天空的彈雨劈裏啪啦。她就像一隻淋濕的鴨子在暴風雨裏沾盡泥坨。
馨雨,媽媽來了,你起床了麼?
幾分鍾後客廳傳來媽媽的呼喊聲,少頃,我聽到房門被打開的聲音。
你這孩子,這麼大雨,留在陽台邊幹嘛,還穿這麼單薄,快過來,媽媽帶來你最愛吃的鹵肉卷了。
我從椅子上下來站起,轉身走回臥室。
做了女孩子就應該有女孩子的樣子,我家的寶貝被人偷拍了不是讓人占了便宜。
媽媽自從和爸爸離婚後反而開朗了許多,對我也經常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這時,她在衣櫃裏翻來覆去地給我找衣服。
怎麼基本上都是你以前的衣服,快去梳洗下去,一點都不講究了,你再這樣下去,牛糞都不讓你插了。
我被她的話逗笑了。她看到我在笑,笑著捋了捋鬢角的亂發。繼而繼續埋頭整理衣服。我走進盥洗室,整理了披肩的亂發,洗把臉清醒自己。看著鏡中的自己感覺像是做夢,全身的力氣像被海綿吸走,右手扶著牆壁勉強站起來。從醫院出來已經半個月了,半個月都沒有邁出房門一步。媽媽囑托過我,讓我待在房間不要出去亂走。我知道她是怕我在她不在時候出什麼意外。
當我走出盥洗室後,她已經把碗筷擺置餐桌上。看到她忙裏忙外的樣子,仿佛鬢角又添了幾根白發。
發什麼楞啊,快過來吃飯啊,媽媽對我招了招手。
我走過去,搬開凳子坐下,吃了兩口,看到她一直看著我,我用食指指了指嘴巴示意她坐下來一起吃,她說自己已經吃過了。我在吃飯時用餘光看她一直看著我,感覺她從不認識我或者想重新認識我似的。我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轉過頭對她笑了笑,她也感覺到不好意思地回應我。
別管媽媽,你吃你的。看到馨雨身體一天天好起來,媽媽就知足了。明天雙休日,媽媽陪你去買衣服,讓你穿得漂漂亮亮的才能對得起這臉蛋這身材,你媽媽現在可對你羨慕嫉妒恨了。
我聽到她這些話,臉紅耳朵發熱,右手放下筷子指了指左手腕示意她到了上班時間了。她也幡然醒悟地看了下手表道,我該走了寶貝,下班後來看你,我已經跟你弟弟說好了,明天搬過來以後跟你住。
我心裏一愣,等我回過神來,她已經離開房間。我跑到陽台,外麵的雨還未消停,鵝黃色的背影就這樣匆匆消失在雨霧中。剛回到餐桌旁不久,門鈴就響了。難道是媽媽忘記拿東西了麼,可是媽媽有我房間的鑰匙啊,會是誰呢。我疑惑地從貓眼裏看去,隻看到那個人的西裝領子。
我跑回房間,脫下睡衣,匆忙穿上媽媽給我準備的衣服,那是一件淺粉色淑女裝吊帶連衣長裙,我又在衣櫃裏找到一件白色體恤套上。趕回房門,看到他還站在那裏,有點焦急地踱步。我深吸一口氣,輕輕呼出,拉開房門,果然是他。
他看到我有點吃驚,繼而眉頭緊鎖,把門推開闖進來,環顧四周,又回頭瞧了我一眼,坐到沙發上對我說,怎麼不歡迎我來麼,一年多沒見就不認我這個爸爸了麼,連叫聲爸爸打聲招呼都不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