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白色暈散的陽光,好像輕紗一般,披在拱門上,彌漫在輕雪上,一直延伸到那屋簷之下,十字剪窗之後,那裏有一群臉容稚嫩,帶著些許雀斑的少年少女。
他們雙手合十抵在胸前,正襟危坐在禱告椅上,嘴唇輕張輕闔,低聲呢喃著,陣陣幼稚卻又認真的入眠詩。
陽光從敞開的門框邊化作光幕,落在講台之上,有領讀的少女半身落在光輝之中,她細膩地卷起寬大的衣袖,修長指尖捏起書籍邊角,柔柔地翻起了,落下。
——書麵轉到了第二頁。
她說:“親愛的,睡吧。”
他們繼續念著:“夢境,是天神最憐憫的親吻。”
“你要虔誠地閉眼,才能感受到他給與你的恩賜。”
“所有的傷痕,都將在沉睡之中洗去——”
“新的希望,將在黎明之際來臨。”
有少年少女不知惆悵地朗誦聲入耳,他們的聲音清脆悅耳,宛如是亞曆山大山麓,那冰封的透明,遇上了初春,一點點地溶化滑落,化作了潺潺流淌的小溪,在那黑沉的岩石邊淌過,響起了娟娟的流水聲。
這群人間的精靈,被嗬護著的珍寶,每天都能夠在無憂無慮之中睡去,在陽光下心靜平和地朗誦著入眠詩,他們以最純粹的角度,欣賞入眠詩的一字一句,卻不知道,甘羅每每失眠,都以此句當作救贖。
甘羅自嘲地搖頭,這聲音固然清脆,固然純真,卻沒有那股感情在其中。不過自己又何必強求呢?每個人心中的入眠詩都不盡相同,這孩童捧讀般的入眠詩,又有何不可?
最後一個音節落下,甘羅感覺到了許多人注視的目光,他睜開繾綣在眼睫毛下的雙眸,不止為何輕歎了一聲,卻發現旁邊的愛爾敏,與課室之中的少年少女們,都在眼睜睜地盯著自己,有疑惑,有冷漠,最多的還是好奇。
甘羅微微一笑,他低頭細說:“為什麼停下了呢?”
“他們應該想您進去吧。”愛爾敏停止了和裏麵小夥伴的眼神交流,訕笑著說:“要不您進去說幾句?畢竟您也算是我們的老師了。”
甘羅望向講台上穿著寬大牧師袍,留著微卷長發,細膩地梳在腦後,露出額尖,神色矜持而雙眸炯炯的少女,說:“那我得問問領讀的意見吧?”
“好的!”愛爾敏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他走到教室門邊,對那少女揮了揮手。
那少女點頭,她放下牧經,對台下的學徒們壓了壓手,示意他們安靜,邊攥起牧師袍的衣襟,邁開小步子走出了課室,來到了愛爾敏和甘羅身邊。
愛爾敏靠過去和少女咬耳朵,說:“這是我們新來的教習,叫做甘羅。”
少女側耳點頭,兩人分開,少女得體地露出微笑,伸手說:“你好呀,甘羅老師,我叫薇薇安,牧師學徒,也是他們的領讀。”
“你好,多多指教。”甘羅笑著低頭,看著這個小大人,他伸手握了握,心想這個少女倒是不錯,讀句標準,精神狀態也很妙。他輕呼了一聲,看來自己並沒有遇到那些所謂的野蠻學生。
“不過,甘羅老師,我有一個疑惑。”薇薇安眼角瞟向屋內,笑意盎然地說:“不知道我們的朗讀有什麼問題呢?我看見您剛才一直在搖頭。”
真是想什麼來什麼啊!甘羅心理麵一下子哽住了,他快速地轉念一想,自己初來咋到,現在不正是好機會,給他們一個下馬威麼?再說了,如今下馬威還不知道是誰給誰呢?甘羅內心輕笑一聲,不緊不慢地說:“小薇薇安,其實你問之前,我並沒有什麼疑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