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曉醫生雙腿一軟,險些跪倒,大腦放空幾秒,顫抖著手接過了槍。
一輩子沒摸過那玩意的婦產科大夫,鬥大的的汗珠子沒停過,心裏隻有一個念頭:這左家的大門豎著進來容易,豎著出去難。
最後,婦產科大夫是被左右拽進房間的。
江夏初房間的門開開合合,幾個護士進進出出,一盆一盆染紅的血端出來,一點一點染紅了門口男人的眸色。
隔著半近不近的距離,左家上上下下閉氣凝神,連一貫好動的左右也安靜老實地詭異。
忽然,守在門口的左城轉身,一眼冷光落於左魚,眸色還未褪去紅色。
“左家不養無用之人,是我對你太仁慈了。”
像感歎,像無奈,像罪責,像自嘲……說不清情緒的一句話,淡淡的,不見血腥、不見陰鷙的狠。
左魚撲通一聲,重重跪在地上,伏地:“左魚有罪。”沒有絲毫怨尤,亦沒有絲毫不甘。
“走吧,今後你便不姓左。”
還是不溫不火的聲音,唯有暗紅色的眸子冷若不暮的雪。
左魚雙肩微顫,張張嘴,沒有說話,起身,站得筆直,然後轉身,毫不拖泥帶水。
左家之人,除了死於背叛,從未有人這樣離開過。
剛踏上階梯,身後男人嗓音沉而冰冷:“有怨嗎?”
“沒有。”
擲地有聲的四個字,說完,左魚轉身,走至左城前,攤開掌心:“她不希望我給先生,這是我最後一次忤逆她。”
手中之物交予左城,左魚毅然離開,一直挺直著背脊,帶著左家之人的驕傲與姿態。
那是一張皺巴巴的紙,白色的,印著淡淡青色花紋,是江夏初最喜歡的江洲宣紙。
左城打開紙張,躍然紙上的字跡娟秀斯文,那是江夏初的字體。
夏之日,冬之夜,百歲之後,歸於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歲之後,歸於其室。
出自詩經·唐風,葛生悼念摯愛亡妻之作。
二十八個字,很濃重的筆墨,看得出來下筆之人有多用力。
終究是錯了時間,晚了。
左城轉身,推開房間的門,然後一直守到了這一天的地老天荒。
江夏初醒來的時候,天黑,夜裏沒有星星,房間裏隻亮了一盞燈,寂靜極了,聞不見呼吸,隻有點滴聲不疾不徐。
她掀開眸子,黯然無痕,像死去的秋水,眼前,是男人極好看的眉眼,些許頹廢,她卻映不出一絲倒影。
“夏初。”
左城的聲音嘶啞極了,埋首在她脖頸,胡渣刺人,僵直地抱著她,在她耳邊喟歎:“醒來就好。”
左城一雙總是黑沉沉的眸子,眼瞼處濃重的青黛,輕輕合上。
整整兩天,江夏初不曾睜眼,他不曾閉眼,終於,一顆不安的心放回腹中。
“孩子。”她遲疑了一下,捧著左城的臉,眸光相視,“孩子,還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