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胡鬧,你到底在做什麼?”
永遠高貴溫柔的嗓音嵌了針刺,想來是怒極了,才顧不上氣質。
關艾一副無關緊要的模樣,擱置在腦袋上的手放下,額頭青紫,家居的T恤已經皺得厲害,一身狼狽地冷眼看略微風塵仆仆的關盺,不鹹不淡地回:“你不是知道我在做什麼嗎?”
一個明知故問,一個答非所問,便僵持著,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孔,關艾的眼雲淡風輕,關盺的眸風卷雲湧,再像也就不怎麼像了。
“你到底想幹什麼?蹲牢房嗎?就不能安分點,非要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嗎?”教訓的語氣很強硬,鳳眸像沒有暈開的墨,很黑很濃。
原來關盺不是沒有脾氣,而是藏得緊。可是關艾卻是真沒有脾氣,這麼多年,要有脾氣也早就被磨平了。關艾倒是平靜如斯,輕描淡寫:“我原本就沒打算你來,還以為要在這過夜呢。”
關盺深深吐納了一口氣,極少有這樣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鳳眼影沉沉,怕是壓製了狂風暴雨的慍怒:“關艾,你已經不是十八歲了,不可以一直任性,我可以容忍八歲的你,十歲的你,十八歲的你,可任何人都有一個行為上限。”
行為上限啊……好新鮮的詞呢。關艾冷笑,原來她這麼讓人忍無可忍啊,想想也是。
八歲的她,將關盺的美術參賽作品‘添油加醋’了。
十歲的她,把關盺的舞鞋戳了個洞。
十八歲的她,幹了什麼呢?好像有點多,毀了她的新生發言,搞砸了生日舞會,漂白了她的限量版裙子……
這麼一想,關艾也覺得自己不可理喻。
十幾年的無理取鬧,沒有一個人問過為什麼?連她自己都快忘了為什麼了,習慣這種東西很可怕,慢慢深入人骨髓。
關艾笑著,警署的燈光很暗,顯得臉有些陰翳,可是那雙彎起的眸子亮得驚人,她勾勾唇:“老頭訓完了,輪到你了?那你不如讓我在這待上一晚上,好好改造改造,興許就能如你的意了。”關艾將額前的碎發攏到耳後,杏黃色的燈下,額頭紫黑,她繼續挑戰某人的行為上限,“容忍了十八年啊,我還以為一直都是我在容忍呢,畢竟你以前從來沒有對我用過任性這個詞。看來這次真是觸及到你的行為上限了。”
關艾倒說得不痛不癢,眼睛斜斜睨著,正對著打下暗影的玻璃門,玻璃門上她額頭一片青紫。又撥了撥碎發,裸露得更明顯。
關盺的背影,她的臉,契合得像是一個人,她不禁冷笑,牽動了額頭,眉頭未曾蹙起。
關盺的臉色沉得很難看,陰沉融入精致的淡妝裏,沒有咄咄逼人的語氣,冷靜地像置身事外,唯一與之不符的是眼裏的霧靄繚繞,裹著利刃:“關艾,你的叛逆期早過了,胡鬧之前需要理由,沒有誰可以一直視而不見,或者,幹戈玉帛。”
關艾……她喚她關艾,如同她喚她關盺一般,疏離默然。
十幾年的費盡心思,關盺總結為叛逆,那她是不是該感恩戴德於她的視而不見、幹戈玉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