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不解釋,他在默認。
江夏初冷笑,笑出了眼淚。
江深夏——她的姐姐啊,早就埋葬在十二年前的夜裏了,左城卻可笑地讓她成了江深夏。
半年,一百八十三天,四千三百九十二小時,無數分分秒秒,左城都在騙她。
那時,她初醒。
他說:“你是深夏。”
她懵懂重複:“我是深夏。”
他說:“記得嗎?深夏愛誰?”
她想起來了:“深夏愛左城啊,最愛左城了。”
他說:“嗯,我是左城,我是你的左城。”
她笑了:“你是左城,左城,是你,我愛的你回來我身邊了。”
多麼可笑啊,她那樣傻,他卻那樣精明。
那樣可恥,居然偷了一個癔症病人的心。
癔症啊,那樣可怕的魔鬼,記不清自己是誰,會鎖住一些東西,錯亂一些東西。
江夏初回來了,帶著以前一模一樣的防備、厭惡回來了,左城伸出去的手收回,眉間陰翳,薄薄的唇線似乎在自我嘲弄:“你想起來了,我還以為可以瞞一輩子呢?”
為什麼沒有瞞一輩子呢?一定是他不夠努力。六年前,他那樣希望她的癔症好起來,可是現在他卻那樣痛恨她清醒了。
人,果然是貪心的。九年前,江夏初癔症變成了季謙成。九年後,江夏初再一次癔症,變成了江深夏。
人,果然是貪心的。
江夏初突然覺得冷極了,蜷縮在被子裏,眼裏有明顯的憎惡,還有分不清的複雜:“你很失望?你是不是希望我一輩子癔症下去,一輩子當江深夏。然後你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掌控一輩子了,因為江深夏愛你,不會反抗你,所以你給了我江深夏的記憶,你讓我變成了她。”灼熱的視線密密地籠著左城,“還有,你不希望我記得什麼?你撒的謊?還是冰封在太平間裏死不瞑目的以琛?”
“讓深度催眠失效隻有一種可能,極難自抑的感情,告訴我,是什麼?”他自問,唇角一抹慘笑,竟是極美,隻是微微苦澀,又自答:“恨?”
或者,愛……
“我不該恨你嗎?”她冷笑,“你答應過我的,若不能騙我一輩子就不會對我撒謊,你答應過我的,會讓以琛好好得活著。”慘白的眉間竟陰鷙覆上,“可是你騙了我,以琛也死了,是你讓我什麼都沒有了,你要了我的身體,我的自由,甚至我的記憶,我所有僅剩的東西,到底你還要什麼?”
他反笑:“你不知道嗎?誰都知道呢。我要你的心,我隻要你的心。”
左城要江夏初的心,可是她寧願丟了也不給他,所以左城捏碎了,再將江夏初組成一個會愛左城的模樣。
左城,你真的喪心病狂了。可是他甘之如飴。
嘴邊冷笑,夜裏,慘絕如魅影搖曳:“左城,你是最貪心的人。”自嘲,自歎,“你要的,我沒有,給不了,所以,你幹脆毀了我吧。”
死灰亦會複燃,心如止水,或者即便死去,也不能一勞永逸的,大概隻有毀了這個人吧,她有點害怕了,她鬥不過這個男人的,心,守不住不如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