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平心裏一顫,“小八,真的?”
“真的,師父,我要先回了,我偷偷溜出來的。”
門外再無聲息。
楚平一屁股坐在地上,心頭一陣悲涼。好一會才站起身來,喝醉了一般走到爐旁,看著那壓好的平整圖紙,忍不住想要將這圖紙撕個粉碎。
終於隻是定定地看著爐火,寂然無聲。
小七小八經林富貴作主,給自己當徒弟,楚平待他們,雖然沒有真心教他們什麼,但待這兩個十一、二歲的小家夥,比王大蠻子待自己好了太多。楚平幾乎沒怎麼認真打過這小七和小八,他們做得不太對楚平隻是用眼睛“剜”他們幾下,做為一個家奴,看人眼色和手腳麻利是最基本的了,小七小八在楚平這個有點陰沉的師父麵前,絕對是畢恭畢敬。楚平也每每看到小七小八看他的眼神裏,那種傾慕欽羨的光——在到處是洶湧的男人的汗水和力量的鐵匠鋪裏,楚平是那個矯健的指揮者和主事者,也是實踐者。
將近二十年象狗一樣地賣命幹活,仍然隻得到這種結局!
跑?跑到哪裏去,左手臂上林家的烙印,自己的賣身契寫得清清楚楚,在金龍帝國,任一個地方,自己也隻是一個逃跑的家奴,誰也不會收留自己,除非自己加入某個冒險團,嗬嗬,就算是冒險團,也會鄙薄自己家奴的身份吧。
不跑?死的可能性有多少?林富貴會為我說話?不可能。誰給他銀子誰就是爺。那個黑衣人說的話又浮現在眼前:這張圖除了你,誰也不能看到!……如果有人來看,你就挖了他的眼睛!我看了這張圖,看樣子你是不能讓我活了。
既然你們不讓我活,我又為什麼要讓你活!
楚平眼中閃出戾氣和凶光。
“林二,讓小八過來一趟,我讓他回去拿點東西。”
“東家有命,其他人不能過來。”林二的臉和聲音比小窗戶還要大,“他奶奶的,這送飯的破事居然輪到了爺爺我!”林二雖說表麵對楚平不卑不亢,實際上內心裏仍在鄙視楚平,並且他也是林富貴的眼線。這點楚平很清楚。
“這東西需要兩個小掛件,我早打得有,就在我房裏,如果重新打的話,誤了工期我可不負責。另外我前兩日晚上睡涼了,咳咳,要他抱床被子過來。”
“成大師傅了,身子就是金貴了哪。還睡涼了?哼。”林二飆起了風涼話,有林富貴在後麵,他並不怕楚平在平常派活時給他小鞋穿,不過擔誤了工期這種責任不是林二可以扛的,“你等著,我讓小八過來。”
小八出現在楚平的小房間的窗口,身上一股子豬圈的味道,油汗一道道地汙在臉上。
楚平看見拐角的地方有一處陰影,那是林二在看著他們。
“咳咳,小八,你腳步還是鬆鬆垮垮的,象個什麼樣!(大聲)咳咳。(低聲)我房間東麵牆角是有一個鐵鏵犁,咳咳,(大聲)你給我把那床被子咳咳抱過來,(低聲)下麵壓著個紙包,你把紙包裏的粉粉,後天全放進廚房的水缸裏!咳咳,(高聲)床下麵有兩個小物件,裝飾的,也一並給我拿過來,我要用。再給我拿兩片藥來。明白了?”
小八有點驚怕的眼神,被楚平給瞪了一瞪,點了點頭:“師父,明白了。我這就回去拿。”
小八很快把被子、那兩個小物件和藥片兒一並拿了來,楚平用勁看著小八的眼睛,把那番話又小聲重複了一遍,並硬硬地強調了一句:“你師父的命就交在你這裏了!”
小八咽了一口唾沫,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