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王朝在康、雍、乾三代帝王的統治之下一切歌舞升平。但在犄角旮旯裏總還能聽到一些碎語閑言，亦如終年不見陽光的晦暗角落總有苔蘚滋生不絕。
乾隆四十四年嫡福晉入嘉王府獨寵五載有餘，未有生育。王爺為子嗣顧，開始納妾。一年未滿……
十二月裏呼嘯的北風像一頭發怒的雄獅,將鵝毛大的雪花吹得漫天亂飛，嫡福晉喜塔臘氏屋子的窗上積著厚厚的雪。屋內，嫡福晉正坐在因缺少王爺溫存而顯得空空蕩蕩的大床邊，丫鬟秋菊道：“嫡福晉，奴婢去準備你的坐胎藥。”
丫鬟春桃道：“嫡福晉，先洗洗腳吧。”
嫡福晉道：“王爺呢？”見春桃低著頭不敢回話自己接道：“在滿金院吧！”
“完顏氏，她她……”“狐媚”一詞終究沒敢說出口。
嫡福晉道：“她懷孕了，快生了……傳穩婆呢！（即接生婆）”
穩婆到了，跪下行禮。嫡福晉道：“賜坐。”穩婆受寵若驚。
嫡福晉指著還未加洗腳水的木桶對春桃道：“加滾水”。冬梅咕嚕：“開水？！”
嫡福晉道：“老媽媽，完顏妹妹快生了吧！”
穩婆起身答：“回嫡福晉：是了。老婆子我都上夜守喜快兩個月了。”
嫡福晉更加客氣：“老媽媽，你坐著答便好。”“再加滾水，加滿。”
春桃想著嫡福晉不至於在穩婆麵前洗腳啊，但還是照著做了。
“還加！”冬梅又咕嚕了一聲，嫡福晉瞅了她一眼。“完顏妹妹入府還未滿一年呢吧？”
穩婆道：“已經十一個月了。”
嫡福晉道：“這麼快就有了，好福氣啊，好啊……而且快生了，哼哼……”
夏荷道：“嫡福晉水加好了。”
嫡福晉道：“好了？好得很。”音調陡然一變：“冬梅，誰叫你剛才一驚一乍、東問西問？來幫我試試水溫。手伸出來！”
冬梅求饒道：“奴婢知錯了，嫡福晉饒命！饒命！”
“袖子擼起來，雙手伸進去。”嫡福晉命令，夏荷瞅了眼穩婆，戰戰兢兢地聽著這些，不敢抬頭。夏荷麵無表情地走向冬梅幫她挽起袖子，白嫩嫩的胳膊露出來了，接著被摁到滾燙的水中。
冬梅慘叫一聲，“我囑咐你不要出聲。”冬梅立刻沒了聲息，萬分苦痛。
穩婆不敢抬頭看一眼，“老媽媽，我們剛才聊到哪了？”
穩婆道：“求嫡福晉饒了這位姑娘。”
嫡福晉道：“饒了她？”對冬梅道：“我囑咐的事不該問的就別問，我囑咐的事自有我的道理，我囑咐的事定要全力做好，我囑咐的事……”冬梅漸漸暈了過去。夏荷仍舊抵著她的身體，按著她的胳膊。
嫡福晉道：“算了，夏荷。這次看在老媽媽的麵上暫且饒過她。你帶她下去吧！老媽媽……老媽媽？”
穩婆這才答了聲：“嫡福晉，在。”
“我囑咐你件事：完顏氏一生產，你就喊：難產！要催產藥！就這麼簡單。能做好嗎？”穩婆已然瑟瑟發抖顧不上答話。
春桃厲聲問：“聽見了嗎？”她可不想冬梅白白被燙。
“聽，聽見了。”穩婆拚命點頭。
嫡福晉補充道：“對了，一定要響，要讓王爺聽見。複述一遍。”
…………
微微醒轉的冬梅道：“嫡福晉太心狠手……”就被夏荷拿來敷手的冷毛巾封住口，“快別抱怨啦！都是做給穩婆看的。”冬梅把嘴上的毛巾取下，依舊不依不饒：“你也是……”
“嫡福晉！”夏荷驚訝於福晉貴步臨賤地。
“嫡……”冬梅想給嫡福晉行禮。
嫡福晉沒等冬梅站起，就道：“不論男女，用她們的兩條命抵你的兩隻手。”嫡福晉的眼瞳裏有毒蛇在遊走，冬梅選擇了沉默。
…………
三十日，完顏氏產下一名氣若遊絲的男嬰後離世。三日後，這位王爺的長子也死去。
乾隆四十五年(1780)四月十一日
不知是坐胎藥產生了效力，還是有了壓力便有了動力。嫡福晉也懷孕了。
“要生了，要生了。關氏已經要生了。”夏荷慌忙跑來告知。嫡福晉挺著大肚子，正在澆花怡情，花灑擲在地上。
春桃道：“嫡福晉，切勿動怒，胎兒要緊。”
夏荷道：“嫡福晉，快想想有啥法子？”
嫡福晉道：“你再去關氏那兒聽吩咐，聽要什麼東西。”
“是！”
“秋——秋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