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月是已死的美人,銀輝似蟬翼似鮫綃般彙聚在半折的槍柄,便是這冷夜唯一一抹亮色。
狼嚎,於幽寂山穀中愈發清冽,悠揚。如同久居的幽靈徘徊躊躇,久久不離去。
那是來自天外的一束光,割破夜的唇,徑直墜入帾色槍纓下靜默在山崖數千年寸草不生的岩石中。像是乳燕歸巢,像是達達的馬蹄送歸了踽踽遊子,像是前世的羈絆最終找到了今生的歸宿。
不知多久,狼嚎止,銀輝黯,槍化人,赤子啼。
微弱的啼哭聲在滴水可辨的幽穀中突兀得格格不入。比之清風拂山崗,這聲音是大的過分了。赤子在這種隔絕人煙的荒地絕不是嘉懿之詞,僅僅代表兩個字,食物,僅此而已。最初聽見這個聲音的,是一匹瘸腿的孤狼。孤獨,不代表它有離群獨行的勇氣,而是優勝劣汰之下,被逐出狼群的老狼。伸手不見五指的夜,這一片漆黑中唯一可以辨別的是那一雙目光,灰眸裏陰冷悲涼中,那壓抑不住的興奮。
踽踽獨行,拖著疲憊的身軀,這匹老狼終於是走到了嬰兒的麵前。張嘴咬下去,可惜的是鋒利的牙齒不再像以往撕開碎肉那般一往無前。
“刺啦~”
像是咬在了一塊鋼鐵上,並且絲毫不肯放棄硬生生要拖拽。那聲音,是石子在鋼鐵上用力劃動的聲音。刺耳,像是心髒被手緊緊攢住不能呼吸一樣難受。
老狼悲慟的怒號在寂靜幽穀中劃開了一道傷口,棲居在樹枝間等待獵物的夜鴞也被驚的飛走。隻有當空高懸的冷月,依舊不辭劬勞的凝視著它,一如深淵凝視著凝視深淵的人一般。最終,老狼還是無奈的消失在深夜,帶著滿口鮮血,和一口崩碎的牙。
狼走了,而人來了。
一隻囤滿傷疤和老繭的手抱起了嬰兒,端詳著熟睡中的他。
“好重的胖小子。”
男人輕輕的嘟囔著,“不曾想,一代妖王的本體,竟是杆鐵槍。”
將嬰兒緊摟在懷中,男子繼續著他前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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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州出劍,世間劍客無不以佩臨州劍為榮;臨州出劍,世間劍客無不以臨州劍為尊。臨州,臨妖之州。“凡人不可斬妖,唯修士治之。”這是亙古長存,以無數血淚寫出的教訓。
起初,是一個修士來了這裏,定遠山下,妖族入侵的唯一隘口。然後是一群,跟著是一大群。於是,這世間多了一個臨州。
修士不一定使劍,而臨州沒有不用劍的,因為最初來這裏的那個修士,帶著一柄劍。
人類第一次踏出山那邊,留下的不是刀,也不是槍,正是那柄劍。
使劍會更強麼?沒人這麼問過,可臨州世世代代都是用劍的,這是習慣,是烙印,是臨州人生命中的一部分。劍在人在,劍毀人亡,不是說說而已。
臨州人於劍,不是女人於胭脂,不是鳳凰於梧桐,是魚於水,須臾不可離。
劍堂,講台上的鐵劍正在教導著課桌上端坐得如呆頭鵝一般的木劍們。
“何為劍,為何學劍,劍有何用。此三問,因你們答案而定,我會給你們不同的分數,將直接影響到你們的畢業成績。”鐵劍敲了敲黑板,以震住下麵那群頑皮學生的騷亂,“從左往右依次作答,周小黑。”
“我們手裏拿的就是劍,學劍就不會餓肚子,劍能切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