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顧府院內斜陽染草,綠樹晃動著枝椏。
莫離避開閑雜人等,領著寧遠和紫藤朝著顧惜朝的閣樓而去。隻見翠柳樹旁兩三丈外站著一位灰衣公子,明明是極寡淡的顏色,偏偏被他穿地英氣逼人。
寧遠欲邁步上前,卻被莫離一把捉住了手,女子柔荑清涼,柔若無骨,他眼裏劃過一道星光,轉瞬即逝。
莫離伸出手指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噓——”
她揚了揚下巴,眼神示意,紫藤和寧遠順著她的目光探過去,那灰衣男子正怔怔的望著前方的緋衣女子,眼神眷戀,溫柔又淒涼。
女子坐在湖旁,身如雕像,一動不動,明明是極其濃烈的緋色,卻被空洞茫然的眼神襯得晦暗了幾分。
眼見如此,莫離甚是心酸。
昨夜把酒之時,她已將這故事和紫藤做了一番探討,她本是想一石二鳥,一來紫藤又多了一個創作素材,二來可借他之筆,告誡世間男子要把持住自己的心,切莫朝秦暮楚。
可紫藤聽後,對顧惜朝甚是同情,覺得他陷在情義兩難間。和寧遠一樣,他亦認為顧惜朝鍾情於唐芙。
莫離問,那顧子歸情何以堪,二人青梅竹馬,難道那情誼沒有一點愛慕?她更願意認為顧惜朝太多情,兩個都愛,難以取舍。
紫藤認為年少無知,情感懵懂時,顧惜朝或許以為他是愛顧子歸的,可真愛一個人,心是會燃燒的,而唐芙就是那個讓他沸騰的人。
齊淵點頭,盛青倫淺笑頷首,莫離卻迷惑。
此刻,顧惜朝聲音暗啞地開了口,喚了句,“小芙……”
唐芙知曉了他的存在,卻微微垂小了眼角,默然不語。
顧惜朝向前走了幾步,唐芙霍然抬頭,隻直直地盯著他,決然又痛苦。
她說,“為什麼我們沒死呢?看來老天是死也不讓我們在一起。”
她起身上前,仰起頭,“顧惜朝,你還記得錦州百花潭邊,你對我說過什麼嗎?”
顧惜朝點點頭,沒有絲毫猶豫,“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顧子歸一笑,嘲諷帶著譏誚,“多動聽的詩句啊,於我而言,卻是天大的謊言。最終你執了誰的手,又要與誰天荒地老。”
顧惜朝身子顫抖,卻含笑道,“我也說過,若有負於你,你可隨時取我性命。小芙,動手吧,死在你手裏,我很開心。”
唐芙麵色更是淒然,她問,“既然你愛她,為何又來招惹我。我唐芙再不堪,也斷不會奪她人所愛。顧惜朝,我好恨,好後悔。”
顧惜朝一把扣住她的肩膀,眸裏盡是悲傷憤怒,“小芙,我愛你啊,你可以將我千刀萬剮,但是我不準你後悔。你不許後悔愛上我。”
唐芙想推開他,卻被他死死圈在懷中。他說,“小芙,我寧死也不許你後悔。”
唐芙很恨說道,“顧惜朝,你真的篤定我不會殺你麼?”
顧惜朝閉眼笑了,卻毫不鬆手,“我說了這條命是你的。”
莫離撇了撇嘴,甚是不滿,“這顧惜朝真不是東西,憑什麼不許後悔。我要是唐芙,我就將他忘得幹幹淨淨。”
寧遠定定看著她,沒有鬆手,淡然道,“是麼?若有一天,你愛慕的男子卻另有所愛,你將如何?”
莫離堅定道:“我會放手。”
寧遠漫不經心道:“但願你說到做到。”
莫離撇頭問紫藤,“你若是顧惜朝該如何?”
紫藤的眼睛有篤定的溫柔,他說,“我若是他,必追隨唐芙到海角天涯。欠顧家的恩情會用其他方式報答。”
莫離心裏甚是安慰,見他嘴角噙著笑,複又聽他說,“隻是這世間沒有假設,我不是顧惜朝,也永不會將自己陷入這般為難的境地。所謂左右為難,不過是不清楚什麼是最重要的。兩物相較總有長短,於我而言,吾心所鍾永遠是第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