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乾德七年,也就是巴蜀國的承慶十年,這一年的夏天是格外的炎熱,在巴蜀國的都城錦官城外八十多裏外的一處山道上,一輛華麗的馬車慢慢行駛。
此時正近午時,這地方本就少有人行,加上太陽毒辣,路上更是沒有一個行人,隻有這輛馬車匆匆而行,趕車的是一個年約三十多歲的車夫,他一手趕車,一手拿了一個樹枝遮掩陽光,拉車的青馬也受不得熱,雖在車馬的催促之下,跑的也並不快。
因為太熱,馬車的車簾敞開,這馬車華麗而寬大,車中坐了一個年紀四十多歲的胖子,和一位年約二九的少女。
這胖子姓馮,名叫馮進寶,是錦官城中做油坊生意的大商人,那少女名叫馮小婉,是他的小女兒,二人這麼急急的頂著大太陽趕路,是因為馮進寶的父親,也就是馮小婉的爺爺忽然病故,他們父女這是回老家奔喪來了。
馮小婉熱的香汗淋漓,不停用手中的小團扇子扇風,隻是車中也是悶熱,扇出來的也是熱風,她看著同樣是滿頭大汗的馮進寶道:“爹爹,天氣太熱了,讓根叔停下來找個樹蔭休息一下好不好?”
馮進寶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將頭伸到窗口看了看天色道:“那邊有些烏雲過來了,很快就會涼快下來,說不得還會下大雨,停下來就趕不及你爺爺下葬了。”
馮小婉不禁扁了扁嘴,用香帕擦了臉上的細汗,歎了一口氣,馮進寶聽到了她的歎息聲,又道:“再忍耐一會兒,那雲朵擋了太陽就好了,趕不上你爺爺的下葬事小,若是你幾位伯伯叔叔早早的把你爺爺的財產分了,沒有我的份,那可就太虧了。”
馮小婉不禁道:“平時爺爺病重了你也不回去看上一眼,這個時候卻這麼急。”
馮進寶斥道:“你知道什麼,你爺爺平時不知給了你那幾個伯伯叔叔多少錢了,他們不應該在你爺爺病重時多伺侯多盡些孝心麼?”
馮進寶和馮小婉說著話時,一陣狂風吹過,將馬車上的馮進寶的頭巾吹在地上,他急呼趕車的車夫馮根停了下來,然後躍下馬車去撿了回來,跟著又是一陣大風,吹的地上的塵土飛揚,迷了馮進寶的眼睛。
馮進寶揉揉眼睛,用衣袖擦了一把臉上的灰土,剛要上車,聽到身後有人低聲道:“這位老爺,車上可有水喝,給點水喝行嗎?”
馮進寶這才注意到,路邊的一個巨大的石頭旁,兩名蓬頭垢麵的漢子背靠大石倚坐在地上,這兩人全都是滿麵灰土,頭發也不知多少天不曾洗過,臉色全都是黑糊糊的髒泥,身上的衣服已經破舊的不成樣子了,個頭較低的那人甚至少了一隻鞋子。
他們衣衫襤褸不說,兩人身上全都帶傷,高個頭的那人肩頭衣服殷紅一片,染的半個肩膀都是紅色,低一些的那人腿上用破布包的厚厚的,這兩人一看就是出大力受大苦者,方才說話討水喝的是那個高個頭的。
馮進寶皺了皺眉頭道:“沒有水,哪裏有水給你這乞丐喝,等下天下雨了你喝個夠。”他說著走到馬車前,攀上了馬車,馮小婉道:“你在和誰說話?”
馮進寶道:“兩個快死了的乞丐,問我討水喝,倒掉也不給這種人喝。”馮小婉聽了從窗口向外望了望,隻見兩個漢子相互攙扶著正從地上站起,那高個子的正好將目光移過來,馮小婉和他目光一正視,她心頭一振,忽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這高個子男人身上衣衫雖破,精神不振,一雙眸子卻依舊炯炯有神。
馮小婉將目光收了回來,車夫馮根看馮進寶坐好,輕喝一聲,馬車又徐徐啟動,向了他們的家鄉馮家莊繼續進發。
夏季的天氣如同小娃娃的臉,說變就變,剛才還是火紅的太陽高高掛著,熱的人透不過氣來,幾陣大風過後,天邊如墨一般的烏雲很快湧了上來,鋪蓋了大半個天空,天色一下子暗了下來,狂風吹的道旁邊的樹葉嘩嘩作響。
馮進寶道:“這下可涼快了,就是莫要雨下的太大就好。”他話音剛落,聽得天空中一聲炸雷,一條白龍在天際炸亮,萬道白光從這閃電旁向四周擴散,將本來已經暗下去的天空刷的暴亮,轟隆隆的雷聲由遠而近,馮小婉趕緊雙手掩了耳朵低下頭去,跟著黃豆大的雨滴從天空中密密的傾灑下來。
馮進寶趕緊起身關好馬車窗子,拉好布簾,車夫馮根回身去找雨披蓑衣和鬥笠,這雨下的又急又大,等他穿好蓑衣鬥笠,全身衣服已經被淋濕了大半。
馮進寶打開一點木板製成的窗子向外看了看雨勢,馮小婉道:“雨下的這麼大,可能真趕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