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象是自己建立的,要毀也是自己毀的。這事你不要再說了,就按老人意思辦。”普誌偉頭也沒回,語氣沉著地說。
陸玉姝不得不承認,她認識普誌偉時間雖然不長,但他已經可以洞悉到她的內心深處。是啊,如果她肯依附於男人,她早就有了房子有了車。每一次麵對誘惑的時候,她不是沒有動過心。可一想到陸藝緯,想到他那隱秘的身世和他將要遭受的白眼,她那蠢蠢欲動的心思就會悄悄藏起來。以前,她從未認真想過她需要什麼樣的人,可是這幾天與普誌偉相處。她漸漸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她需要一個能夠接納她更能包容陸藝緯的人。寧缺勿濫!當一個又一個男人走近她又遠離她的時候,她已經準備獨自承擔命運賜給她的一切了。去北京替老陳找兒子的時候,她從沒想到她要找的這個人可能影響自己的後半生。她根本沒有想那麼多,她以為找到老陳的兒子,就可以把她欠老陳的所有人情還清。現在,事情的發展遠遠超出了她的預想,老陳的死一下子把三個本來彼此陌生的人連到了一起。他們幾乎沒有前奏和序曲就一下子進入了主旋律。這些天,普誌偉隻要一有空就到陸玉姝花店來,有時候幫她挪動花兒,有時候帶陸藝緯去公園裏玩。真正讓她動心的是,陸藝緯跟普誌偉在一起比跟她在一起要快樂得多。有兩次,她遠遠看著陸藝緯與普誌偉一前一後跑向遠方,發出歡樂的驚歎,她都感覺有些陌生。她從沒有帶孩子這麼痛快地玩過,因為隻要這孩子呆在她跟前,她總會從他的一顰一笑中看到宋辰輝的影子,每當這念頭突然出現,笑容就會一下子僵在她的臉上。孩子非常敏感,看到母親這麼僵硬的表情,歡樂頓時煙消雲散。他不清楚他做錯了什麼——有時候,陸玉姝也自責,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錯。孩子應該擁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世界。然而,那種油然而生的恨會在一瞬間攫住她的神經。但這一切障礙在普誌偉那裏是不存在的,他給孩子帶來歡樂的同時自己也感受到快樂。跟陸藝緯在一起,他的臉上會泛出少有的輕鬆表情。
普誌偉為老陳選的墓地在半山腰,墓前一排玉蘭樹,墓後幾排青鬆。此刻,葉子在風中颯颯做響,樹木深處傳來兩聲杜鵑的啼叫,使山林顯得更加幽深。陸玉姝禁不住打了個寒顫。普誌偉放下骨灰盒子時,兩個提前約好的工人已經扛著鐵鍁走過來,他們幫著普誌偉把骨灰放進墓坑,準備往盒子上揚土。陸玉姝擋住他們說:“在我們老家,安葬老人的時候,子女應該先往棺材上揚土。”說完,她俯下身子,抓起一把黃土,輕輕撒到骨灰盒子上,普誌偉與陸藝緯學著陸玉姝,也捧起黃土往骨灰盒上撒。
安葬了老陳,他們在墓前樹起一塊大理石墓碑,然後,深深地鞠了三個躬。陸玉姝在心裏默默地說:“陳叔,你安息吧,清明節我們會來看你的。”普誌偉盯住墓碑上的字,表情凝重,一言未發。陸玉姝提醒他,天色不好,可能要下雨了。普誌偉這才緩緩轉身往山下走。
果然,他們離開墓地還不到五百米,雨就傾盆而下。看來又是台風刮過來了。距離山下還有一千米左右,三個人很快就成了落湯雞。陸玉姝穿著高跟鞋,路一滑,腳步一下子踉踉蹌蹌。陸藝緯和普誌偉趕緊從兩麵拉住她的手。一股甜蜜的感覺隨著雨水流下來,湧進她的嘴裏。她把他們的手抓得更緊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