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個因經濟發展落後而導致環境汙染不起來的偏遠小山村到當地的鄉鎮小學來回需要十四五公裏，用時間計算路程，大概是聽完王菲的一張專輯，或是在不快進的前提下看完兩部日本黃色片子。村子叫壇利村，是我所在的地方。當地計劃生育成績顯著，每個村子上學讀書的小孩撐死五六個，學校不能每個村子都建，否則不僅會違背馬克思有關資源浪費主義的學說，而且會間接影響到官員貪汙公款的數目。因此學校得像公廁一樣，由幾個村子共用。當初在學校的選址上存在過很大的爭議，因為誰也不願意公廁建在別人家裏，幾個村子的村民差點因此打起來。經過長時間的激烈討論，方圓幾十裏文化程度最高，高中畢業的一小子提議用圓形定點的方法解決選址問題。村民基本沒上過學，那家夥費半天勁才讓大家搞清楚，學校要建在圓心，那樣所有從圓弧到學校的距離就全都相等了。後來我上了高中才知道，我們村是唯一一個處在圓弧的村子。經過研究和測量，圓心在海拔近千米的山頂，學校建在上麵學生不僅可以每天實踐李白“手可摘星辰”的名言，還能真切體會追尋知識的道路是多麼的艱辛。考慮到施工難度，提議圓形定點的家夥又說“退一步海闊天空”，於是學校建在距離大山二百五十米的地方。
壇利村處在喀斯特地貌，多山地丘陵。山與山之間連綿在一起好比分不開的連體嬰，不過山體矮小，不比孔子所說的“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隻能湊合著讓當地村民學習陶淵明的“種豆南山下”。年少的我曾經問父親山那邊是什麼，父親拿著中國地圖看半天方指著一塊藍色的區域對我說——山那邊是海。
壇利村夾在山與山之間，白天吹穀風，晚上吹山風，常年稀釋著當地淳樸的民風。民風被削弱，六合彩這股不正之風不費吹灰之力便輕易潛進村子。村民第一次接觸六合彩時首先是暗喜，押一塊贏四十塊，心想這是要提前進入小康啊。從此村民開始開展轟轟烈烈的賭博事業，白天種田，晚上研究《一點紅資料》和《白小姐特碼消息》。六合彩資料人“性”化發展，不僅免費發放，而且到處是裸圖，因此村民盡管經過一整天的辛苦勞作，但晚上研究資料仍舊能生機“勃勃”。村民口袋裏的錢不斷減少，可文化水平卻得到提高，從前目不識丁的老太太現在竟也念起詩來，張口便是“欲問二九出與否，愛看四四帶吾行”和“草原十九見牛羊，三二成群十在雙”。鎮政府工作人員為保證新農村的和諧發展，提出開展為期三個月的專項整治運動，痛擊六合彩賭博，村民為此決心忍痛戒賭三個月。民警出發前殺了條狗踐行，狗肉剛下肚上麵又放話說先掃黃，為圖吉利，大家消化完狗肉後又殺了四隻雞，寓意“死雞”。痛擊六合彩賭博未能開展，村民個個笑逐顏開。
村子地勢較低，老天沒長眼倒長了嘴巴，下雨跟看到美女般，“口水”停都停不住，極易發生大洪水。村民在地下室養豬，洪水來了自然不能幸免，豬為保全性命，竟無師自通的學會了遊泳。村子和外界的聯係由一條用幾根木頭搭成的橋維持，因為不牢固，這幾根木頭就像是洪水猛獸的一次性筷子，洪水過後必定蹤跡全無。村裏人無數次的看著洪水把橋衝走的悲劇重演，痛苦得如同目睹南京大屠殺一遍又一遍的發生，恨不能學習王進喜跳到水裏頂住，於是商議每個人都捐一點錢，買幾根大鐵柱代替木頭。大鐵柱頂住了幾次洪水的衝擊，但最後的下場跟被大漢調戲的柔弱少女般，掙紮幾下後還是免不了失身的命運。
村長無法，和幾個村民去鎮政府反映情況，請求政府撥款建橋。鎮長聽錯，以為村民是要求政府撥款劍橋，英國可是美帝國主義的幫凶，差點叫人將他們綁了，後來聽到“洪水”“修橋”才知道是要建橋。鎮長喜歡打麻將，可能因為腳氣影響到手氣，故逢賭必輸。不過他習慣了把上級撥下的公款當成自己的工資，盡管逢賭必輸，但依舊財源滾滾。鎮長對村長和村民說，國家建設緊缺資金，哪裏來多餘的錢修橋建橋，你們有難處政府知道，政府也想幫你們。可我們得為社會主義事業，為中華民族的偉大複興著想，不能因為個人拖了國家的後腿，你們說對吧？國家現在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製，照我看來，建橋這事也完全可以責任製嘛。你們回去好好想想，辦法總是會有的。
村長是個老實人，腦子不會轉彎，說，鎮長，辦法我們不是沒想過，這不就找您來了嗎？
鎮長愣了一下，說，我不是不想幫，可也無能為力啊。這樣，我給你們想個辦法，你們村子不是有幾座大山嗎？據我了解，上麵都是些活了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鬆樹，要是砍了賣，夠你們建橋的。
村長忙說，那是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按理應該留給下一代，砍了使不得。
鎮長開導說，沒什麼使得使不得的，你們也是老祖宗的後代，你們留給下一代，下一代又留給下一代，那到底哪一代來砍？再者說，你們砍樹建橋是為村子著想，造福後代，子孫感謝你們還來不及呢，怎麼會怪罪你們，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