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隻能活到十六歲”。
“為什麼?”
“傑克,這是你的命,誰也改變不了它”。
“不,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冷汗侵濕了少年枕下的被褥,摸上去冰涼刺骨。
還是那個夢……
自從知道自己活不過十六歲,少年每晚總是從同樣的噩夢中驚醒。
在這個重複的夢裏,所有人都在一遍又一遍的嘲笑著他是個短命鬼。
少年隻有十六年的生命。
廚子說過,他的心髒先天發育不全,到了那一天,他會因為心髒供血不足而突然猝死。
他的屍體會腐爛在潮濕泥土裏。
蟲子會啃食他的血肉。
豺狼會叼出他的骨頭。
……
……
皎潔的月光從生鏽的小鐵窗外照射進來,藍色的光束正好灑在傑克的臉上。
這是一張算不上英俊、有些稚嫩的小臉,亂糟糟的黃頭發,一雙明亮的藍眼睛。
從噩夢中驚醒過來的傑克用小手揉了揉眼角,搓出一團碎末狀的眼屎,然後習慣性的看向房間裏的另一個角落。
那個方向擺著一張老舊的木板床,上麵鋪著一條被揉成一團的發黃被褥,床板邊沿因為潮濕的空氣覆蓋著一層綠色的青苔,床上看不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該死的酒鬼,又不知道醉倒在哪個角落了”。
傑克抱怨了一聲,迷迷糊糊的翻下床,光著腳丫子推門而出。
門外的走廊石壁兩側掛著的油燈忽明忽暗,燈芯被風吹得左右搖擺著,仿佛隨時會熄滅一般。
走廊的盡頭有一張小木門,踏著冰涼的石地板,傑克輕手輕腳的走了進去。
一個胖乎乎的老頭正躺在房間裏的地板上,他的懷裏抱著一個空了的酒瓶,正發著比雷還響的鼾聲。
他是傑克的養父,也是傑克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一個終日熏酒的肥胖老頭。
這間房間的地板是由青色石磚鋪成的,上麵布滿了一層厚厚的黑色油脂,因為常年被濕氣籠罩,這些油脂上長滿了青色的黴菌,這些黴菌又短又細,就像一層厚厚的綠色羊毛。
廚子有時候會采摘一些地上的青色黴菌扔在湯鍋裏調味,不過傑克可從來不敢吃這些用青色黴菌調過味道的東西。
廚房的地麵上擺放著十幾個大大小小的舊橡木桶,桶子裏裝滿了各種已經死去的海魚,不時傳來一陣陣惡心的腥臭味。
傑克彎下身試圖將老頭拖回自己的房間,可是努力了幾次都無功而返。
傑克不得不再次走回自己的房間,將床上的毯子拿了過來,輕輕的蓋在胖老頭的身上。
這裏是一座監獄,一座建立在孤島上的監獄。
從傑克懂事起,他就住在了這裏,他不知道自己從哪裏來,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親人拋棄,這一切都是個謎,一個困擾著他十二年的謎團。
這十二年來,傑克從來沒有離開過監獄一步,也沒有看過外麵的世界,從他懂事起,廚子就告訴他,監獄的外麵住著一群凶神惡煞的怪人,一旦他們發現傑克這個監獄裏唯一的小孩,就會將他抓走燉成肉湯吃掉。
隨著年齡的增長,雖然傑克早已經不相信廚子的這個謊言,不過他心底仍然害怕著那些怪人。
傑克曾經透過監獄窗戶的縫隙偷偷觀察過外麵的那些人,他們穿著白色的長袍,額頭上刻著十字狀的烙印,終日麵無表情的在監獄外巡邏,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如同一個個行走的木偶。
傑克從監獄裏那些叔伯們的口中得知,外麵的這些人被稱作守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