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緣?寂世紅蓮》(二)
錦繡華章
作者:煉獄蓮
顏如煙別開臉,想必已經了解吧。
隻有那個不解風情的還在追問:“真的?那隻是你單方麵的喜歡了?那就沒關係,若你們兩情相悅我怎麼也不能幹那種奪人之愛的事,但既然他不喜歡你,我一定對你好的,遲早你會忘了他,死心塌地跟我好。”
“……”
話說他到底哪兒來的自信啊?已經帶他來了七秀坊,櫻紅柳綠遍地花,怎麼還盯著她不放呢?
最可怕的是,一眾師姐妹們居然一起想要把她打包送出去似的,非但全力支持,甚至在不留男客的七秀坊裏給莫小铩安排了客房。蘇小昭倒是想有意見,卻斷然被師姐們否了。
“啊,別說坊裏不留男客什麼的,你是給顏如煙那廝教迂了嗎?可不是所有公的都叫男人,不過是個男孩而已。既然叫我們一聲姐姐當然要好好照顧他,他在這裏舉目無親,人生地不熟的,不留在坊裏,要去哪裏?”
“沒錯,他是我們的客人,你個妮子反對個什麼勁喲。”
“小昭師妹要變成個小顏如煙嘍,狠心,冷血,沒同情心。”
麵對師姐們的指責,蘇小昭窘窘地閉嘴了——其實他才是她們的親師弟吧!她根本就不是師妹吧!她不管了,隨便怎麼折騰都沒她的事!
師姐們已經完全被莫小铩籠絡了,他被安排在外坊的客房裏。雖說公子通情達理從不為難弟子,這種事借口莫小铩年紀尚小,公子也不會過問,但內坊他依然是進不得的。
蘇小昭躲進內坊,莫小铩吃過晚飯尋她不著隻得找人來問。
七秀師姐看看天色便笑:“那妮子怕是吃過晚飯早早就去睡了,她一向如此,小孩子習性。你明日練舞時找她就是了。”
蘇小昭早早便睡的習慣不知被師姐們笑過多少回,小孩子才一到晚上就該睡覺呢。但她多年一直如此大家也便習慣了,入了夜她房裏一熄燈誰也不會去擾她。
但莫小铩卻不是如此。
月暗星稀,莫小铩伏在房頂,一路跟隨著一位七秀師姐走進弟子閨院。
“小昭睡下了嗎?”
“好一會兒沒見她了,這個時候該是睡下了吧。”
“我去瞧瞧。”
那師姐瞧一眼已經熄了燈的窗戶,便旋返出去,然而出了內坊卻未見本該等在這裏的莫小铩:“奇怪,回去了嗎……”
而此時的莫小铩已經跳進院中,輕巧閃進熄燈的房間。
“小昭——咦,小昭?”
他疑惑著,應該並沒有找錯房間,卻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弱的燈火光線,看到空蕩的房間和床鋪。
不是說,她已經睡下了嗎?人呢?
揚州,鳳翔賭莊分莊。
“你們一個個都精神點啊,好好巡邏別偷懶!”
“哎喲,這都熬了三天了,是鐵打的也熬不住啊!”
“別說了,這種時候抱怨也沒用,趕緊巡邏吧。”
今晚的鳳翔賭莊,像之前的幾夜一樣充滿了緊張感。護院們不像往日渾水摸魚打打牌喝喝酒四處閑逛,而不得不打起了精神瞪大眼睛巡邏——這都是因為幾日前賭莊的陳掌櫃被殺了。
賭館裏即使夜裏也喧鬧一片,根本沒人注意到什麼異常。待到有人去尋陳掌櫃時人已經死透,身上的賬房鑰匙卻不翼而飛。鳳翔賭莊的賬房裏,不知有多少見不得光的東西。護院們匆匆趕到賬房時,許是那賊人尚未得手見已來不及所以幹脆點了一把火打算燒了賬房毀掉一切,隨後便在他們麵前逃遁而去。
遠去間一身夜行衣上隱約可見紅色荊棘花的紋路,依稀似是花樓中人。
然而賬房雖毀,卻燒出了賬房之下的密室。滅火之時人多眼雜,密室的存在是無論如何無法掩藏的了。此時要將密室裏搶救出來的東西送走,無疑等於招人來搶。這揚州的鳳翔賭莊隻是個分莊,出了這麼大的事不敢擅自做主,隻能匆忙聯絡長安主莊,加強戒備待長安派人來處理。
這幾天,怕是最難熬的。
瘦小的身影像一隻黑色的鳥落在屋頂,無聲無息靜靜蟄伏,觀察著院子裏的一切。
阿梟,鳳翔賭莊密室的事,聽說了嗎?
是。
那就是說,你的任務還沒有完成哦
笑眼紅唇間,似乎並沒有責怪的意思,但那的確是她的疏忽。鳳翔賭莊這樣的地方,她該想到有密室的。
她躍下房頂無聲落在守衛身後,守衛來不及吭一聲便軟倒在地上。
有一件事,他們猜對了。
做這件事的就是“花樓”。而花樓中最以來去無蹤宛若幽靈著稱的,就是有暗夜之梟之名的花樓梟。
無論何處的守衛,皆以出入處最重,無路便無守,所以要走常人所不能走。
鳳翔賭莊的庫房不過尺方的窗戶,砌以石欄,就是防人從窗而入,而她手中短刃削鐵如泥,身形細瘦柔韌無骨。
碎石紛落,短刃之下的窗愣幾乎已經削斷,她卻驀然停住,一瞬間身後強烈的存在感讓她回頭,那感覺快得像是不需要靠近的過程便霎時出現在身後,絕非尋常的護衛打手。
月正當空,她從未發覺到今夜的月有這麼圓這麼亮,在回頭的一瞬間自己如被暴露在光芒下的夜行之物,有著無所適從的錯覺。
而對方卻袖手閑暇,悠然地落在不遠處一枝樹梢,背著月光閑閑打量。
多年的訓練足以讓她在瞬間掩飾一切不適,她迎著月光打量回去——沒有殺氣,沒有敵意,來路不明。
黑發如漆白衣如銀。
黑夜裏分外顯眼的一身白衣在清冷的月光下宛若盈輝,而逆光中,他麵上半張銀色麵具卻遮住了上半張臉,隻露出一抿彎唇,似乎含笑又似乎錯覺,淡淡盈盈,透出微冷的色彩。
“花樓——梟?”
彎唇輕啟,開口時已料定了她是花樓的人,但是花樓中的哪一個,僅憑猜測。
她很榮幸自己的名頭可以這麼響,連他這樣的人物都有所聽聞。來而不往非禮也,她也回視過去,帶了七分客氣:“邪俠,蓮九笙?”
第三章 銀霜踏月,邪蓮九笙
錦衣夜行,絲光如銀。
三更半夜還這麼招搖如過市,在半空亦如履平地,人在數丈之外,卻讓她感覺到緊鄰身後的壓力,還有那張從沒有人見過其真麵目的銀狐麵具。
除了蓮九笙,不作第二人選。
很好,彼此都算是江湖中黑名在外的人物,不管是不是勢均力敵還不算輸了陣勢。
她可以在黑夜裏隱藏了身形,對方卻大搖大擺錦衣銀裝站在那裏,她可不想跟他在這裏耗。
“邪俠在這裏,應該不是給鳳翔賭莊看門的吧。若對裏麵的東西有興趣,不妨一起進去,各取所需。”
麵具下淡淡盈盈的粉唇笑意越發深了,他就那樣閑閑站著,卻孤潔得像不屬於這個世間,被那張麵具鍍上一層神秘。
“這裏麵沒有我想要的東西。我不過是來看看熱鬧,看今晚會不會有什麼有趣的事發生——所以我現在感興趣的,是你。”
這是——最糟糕的情況。
邪俠,既為邪,又為俠。他沒有來曆也無目的,做事全憑興趣,無謂正邪,也就沒有顧忌,更無弱點。跟這樣的人糾纏,吃虧的隻能是她。
她決定無視掉此人的存在先砸開窗戶進去,他若當真動手到時候再扛著,不管怎麼說東西要先拿到手。
蓮九笙當真沒有動作隻是站在樹梢上瞧著,但他即使隻是站在那裏,也如另一個月亮般耀眼非常。
“那裏有人!”
“什麼人?!”
“抓住他!”
差一點就可以進去了!
她知道已經錯過了進庫房的機會,現在進去隻會成為甕中鱉。默默看一眼笑意不減的蓮九笙,麵對越來越多聚集過來的火把他全然不急脫身,依然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她沉默片刻卻沒有逃,而是一閃身進了暗影之中,乍看上去竟與房簷融在一起當真如若無人。
不愧是傳聞中來去無蹤的暗夜之梟,隻是她這又是何意呢?蓮九笙嘴角一勾,躲起來是不錯,但現在倘若他將她賣了出去她再要脫身可就不容易了。這算是在試探他嗎?在她連籌碼都沒有的時候,賭得不嫌有點大?
“在那兒!”
賭莊護院已來到樹下,銀狐麵具後麵透出的一雙眸子隻是輕慢一掃,看也沒看她藏身之處,旋身飛去,徒留簌簌搖動的空空樹枝。
一眾守衛紛紛追趕而去,倉庫裏被巡視一番便又加強戒備。她拖了這些天終於把護衛都拖疲了鬆懈下來才尋到機會,卻沒想到被蓮九笙破壞。
他沒有將她抖出去,是不屑?
但至少,非友也非敵。
她在黑暗中無聲匿去,直到遠處方才停步,看一眼如輪的銀月,那時回首一眼間的衝擊像是已經烙在了眼睛裏,銀霜踏月,似邪非邪。
銀月如盤,碎光撒在一片桃林裏,似有悠悠弦聲遠遠傳來像是引路一般。黑衣的身影上蜿蜒著紅色荊棘花的紋路,踏著一地落花走向一盞方亭。亭中人在一片映月幽紅中賞月酌酒,悠然風情與方才全然不似同一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