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尾聲
榮劭卿駐足在那裏,一邊竭力平複胸腔裏起伏不暢的呼吸,一邊癡癡看著岸邊的人,仿佛一生就此定格!
三個月來,他滿世界的找她,幾乎飛遍了大半個地球,他的肩胛骨早已經好了,卻出現了強烈的暈機反應。醫生告訴他,這種症狀極有可能是美尼爾氏綜合症的潛伏期。
最近這一個月,靠著藥物維持,他才能勉強支撐兩三個小時的空中飛行時間。
他怎麼會沒有想到,其實她哪裏也沒有去!
他一直說要帶她回方丹·德沃克呂斯的家,他在泉水中央給她搭建的一個家,他竟然沒有早一點想到,她隻是一個人,提前回來了他們的家。
他的心一陣扯痛,她明明答應過,任何情況下都不會再離開他,他怎麼竟然忘了!
三個月來,一想到她不知身在何處,有沒有好好的吃飯,她的失眠症有沒有好一點,是不是仍然每夜都從噩夢中掙紮著醒來,她會不會又生病……一想到這些,而他卻一刻也不能陪著她,他幾乎連殺人的心都有!
這一刻,她就在眼前,他卻反而怯弱了,他是不是又在白日做夢,會不會一夢之後,她的身影又會再次消失不見?
他看著她,一步步走過去,整個人卻不可抑製的緊張起來,這種驚惶,仿佛是連欣喜都不敢。生怕一眨眼,上天就會因為嫉妒他此時此刻的莫大幸福,而再次將她送走。
如果當真是那樣,他又該如何承受?他已經找了她太久,想了她太久。過去的三個月,幾乎每一天,他都要一遍遍的告誡自己,催眠自己,也許下一個地方,下一個城市,他就會見到她。
單單想她,已經足以令他發瘋!
榮劭卿長久的佇立在那裏,一開口,卻連聲帶都跟著不受控製的顫抖了起來,幾乎是無聲的——“羽沫”
他一步向河岸走近,下意識的加重了發音:“羽沫!”
他連喚了她一聲:“羽沫!”
此刻,側身坐在石岸上的人,輕輕劃水的那隻手頓時停住了,身影也緊跟著在一瞬間凝滯了。湖麵倒影著她定格的素顏,烏發如雲,睫毛如扇,一張臉小得幾乎看不見。而她雪白的麵容上,分明有什麼正在消退,又仿佛有什麼正在飛快的瘋長。
她緩緩轉過頭去,果真看見一雙墨如黑玉的眸子。而那兩汪深潭裏漸漸燃起了點點星光,越聚越多,直至光芒熠熠,卻隻是溫柔而熱切的籠罩著她一個人,仿佛世間萬物已是虛無。
林羽沫的心沒來由的一陣顫抖,這一刻,仿佛是難以置信,又仿佛是企盼已久。她的手迅速從水中抽回來,帶起一線細白的水花,平靜的湖麵立即滌蕩起點點波瀾,歡快而雀躍!
而她驀地站起身來,瞪著一雙大眼睛,霧蒙蒙的望著他,望著他:“劭卿!”
——“劭卿!”
榮劭卿幾乎是衝過來,一把將她環抱住,奮力的箍在懷裏,恨不能一口氣將她揉化到自己的血肉之中去:“三個月,三個月,我整整找了你三個月!”
她撞在他的胸膛上,眼眶裏的淚全部掉了下來,是他,真的是他。熟悉的懷抱,熟悉的氣息,她張開一雙手臂牢牢抱住的,正是她朝思暮想的那個人!
她以為自己的一顆心已經化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劭卿!”
而他的懷抱還在縮緊:“我幾乎以為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林羽沫整個人抵在他的懷裏隻是搖頭:“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我就知道,上天入地,我也是逃不掉的!”
榮劭卿的下巴摩挲著她的額頭,許久,低頭重重吻在她的鬢角,嗓音如能膩人:“那你為什麼還要逃?”
而她似頓時想起了什麼,一把掙開他,慌忙打量起他來:“你肩上的傷好了嗎?”
這種時候,他哪裏還顧得上說這個,隻想將她抓回來緊緊抱住,永遠不再鬆開!
可是她顯見的一臉緊張,目光在他全身上下不停的搜尋著什麼:“你怎麼來了,公司裏的事都處理好了嗎?”
他一時根本沒有想起來要跟她算這筆賬,她倒好,迫不及待的自己主動提了起來。
榮劭卿一揚眉:“什麼事?”
她果然楞了一下,想了想才張嘴:“榮欣……沒有事嗎?”
他繼續裝傻:“榮欣會有什麼事?你想說什麼?”
林羽沫不懂了,夏景晟當日說的那些話,聽起來是那樣的勢在必行,仿佛他們把一切都計劃好了,隻等著看他的落敗和不可逆轉。那一句登高跌重,著實讓她膽戰心驚。她也是當真沒有法子了,才央求傅思年幫著她又做了一次逃兵。她絕不是故意食言,也沒有旁的原因,她是真的沒有辦法,根本不敢讓他冒一丁點風險,更不可能看著他們兩敗俱傷。
不,也許是三敗俱傷!
榮劭卿似洞若觀火的看著她,又問了一遍:“你說的是什麼事?”
到了這一刻,她好像忽然明白了什麼,但又不能完全確信:“……沒有,你都不知道是什麼事,我就更不會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