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睡眼惺忪的雷武陽出來邊打哈欠邊說道:“呀,你們起來得真早哇。月陽,你咋不叫我一聲呢?”
雷月陽佯作生氣,嗔道:“你這人可真是的,人家好心好意的想叫你多睡一會兒,你可倒好,還得了便宜賣乖。這活可多的是,你快去再多弄些柴火來,煎藥、煮飯、燒水,要用好多哩。”
對堂妹的數落,武陽是絲毫不以為意,本打算象平時一樣,調笑幾句逗逗她,可是發現陳霜的目光向自己投來,登時沒了章程,很是拘謹的搔了搔頭皮,硬是把已到了嘴邊的玩笑話咽下肚去,局促的咕噥了一句:“啊,那好吧。我去砍柴就是了。”
正值陳魁提著那兩隻剛剛宰殺完了的雞走進灶房,接過了話頭說道:“武陽哥,我知道哪兒的柴多,咱們倆一塊去。”說著將雞塞給姐姐,打牆犄角取出砍柴的斧頭,拉起神情頗不自在的雷武陽,快步走了出去。
心思細敏的月陽姑娘,業已察覺堂兄武陽的神情異樣,很是納悶的說道:“我這個堂兄呀,天不怕地不怕,還是個牛脾氣,平時我要是說東啊,那他就準說西,從來都不會跟我服軟的,隻有他爹能管得了他,今個不知怎麼了,竟一下變得這麼乖,我看啊八成是給霜妹你的麵子,這可真是眼氣不得啊。”
陳霜自然聽得出對方的話外之音,臉上的神情瞬間變得頗為複雜,慌忙掩飾的抿嘴笑笑:“月陽姐,你就別拿人家尋開心了。對了,一下子來了這麼多的人,家裏頭的吃的、用的東西都不夠哇,得趕緊去山下的鎮子上買一些才行。”
雷月陽擔心的說道:“哎呀,出去買東西,會不會引起清兵的注意啊?萬一被他們發現可就糟了。”
“這倒也是,可總不能就這麼幹耗著呀?”陳霜也犯了難:“家裏的糧食,至多能對付到後天,這麼多受傷的人,斷了頓可怎麼行啊?”
“那就再等兩天吧,沒準山下的清兵,在這裏找不著咱們,就會撤走去別的地方找,那時候再下山就會安全得多了。”雷月陽故作輕鬆的說著,可是心裏頭卻猶如壓上了一塊大石頭。
下一步該怎麼辦?著實令人犯愁。因為她知道,伯父和諸位同門的傷,不是三天五天就能好的,要是強撐著走,一旦遇上清兵,結局將不堪設想,可要是住在這裏不走,不僅給陳家帶來極大的負擔,而且,弄不好就可能連累他們。思來想去,也沒有應對的良策,無可奈何之下,隻能過一時算一時了。
第三天的日落時分,瘋狂搜索了數日的穆少根,終於發現了端倪,他並沒有按事先約定的好的,發信號給嚴鬆、孟雄等人報信,而是打算一鼓作氣,殺光雷家的人,然後神不知鬼不覺的提著人頭,跑回巡撫衙門請功領賞,隻要郎廷佐一高興,讓自己頂替死鬼石鎬的位置,他嚴鬆區區一個按察司的僉事,又何足懼哉?於是,他吩咐手下的幾十名撫衙的兵士,分兩路包抄,他自己則躡手躡腳的慢慢的靠近了陳家的茅屋。
正當毒手虯龍憋足了勁,要撲入正房,大開殺界之時。忽見一個雷氏門人,打柴房之中出來倒水。穆少根眸迸凶光,腕子一抖,兩枚龍線鏢電射而出,直釘進那人的胸膛。嘩啦,盛水的瓦盆,在地上摔了個四分五裂,人也頹然倒了下去。
剛巧,陳魁從正屋出來抱柴火,以便給母親明天早上升火用。目睹此景,破喉大吼:“姐,清兵來啦!”順手打門邊抓起一根蠟木杆,撲向殺氣騰騰的毒手虯龍。
穆少根麵凝酷笑,虯龍軟劍抖出,如蛇電吞吐,少年手中的木棍一截截變短,還未等陳魁反應過來轉攻為守,虯龍劍已揮向他的頸口。
柴房中闖出兩位雷氏門人,兩口大刀立劈斜斬,直襲毒手虯龍,穆少根無奈飄身回劍,“龍騰四海”,上挑下壓,左削右抹。那二人各中一劍,一個慘叫栽倒,一個丟刀捂胸,暴退五步,倚在門框上,麵色慘白,鮮血從指縫中湧出,涓涓而流。
毒手虯龍再次突進,劍尖點向少年的心窩。正屋中幾乎同時搶出二人,雷武陽的金龍大刀全力挑開虯龍軟劍,陳霜的青鋼劍逕刺強敵的肋下空門。穆少根不敢大意,急撤劍變招,推、挽、圈、掃,轉眼間已由守轉攻,招法老辣歹毒。雷、陳二人並肩迎戰,全仗一股銳氣與悍敵抗衡。
雷月陽也衝出屋子,本打算去助堂兄打退穆少根,卻瞥見柴屋中的同門,遭到數十名清軍圍攻,已呈不支之勢,隻得急掠過去,雙刀起處,兩名清軍哀嚎翻出。
又有一股清軍撲向正屋,雷鵬提刀闖出,吼了一聲:“魁小子,接劍!”將青鋼劍擲向陳魁,兩人背靠屋門,與眾清兵打到一處。
這邊,武陽、陳霜已然支撐不住,月陽隻好抽身過來,替下血染衣裾的陳霜。穆少根一見雷月陽,登時心花怒放,一口劍,大半的毒招攻向雷武陽,轉眼之間,年青人已連中三劍。
陳霜喘了口氣,撕了條衣襟勒住受傷的左胳膊,又去援救險象環生的弟弟。
驀的,一條人影無聲掠至,一隻青光幽幽的鐵爪,惡狠狠刨向少女的後腦海。而以陳霜眼下的修為是萬難避開的。
對霜兒姑娘暗自衷情的雷武陽,瞧在眼中,急在心上,不顧死活的斜插過去,替心儀的姑娘封出了致命一爪,自己則先被毒手虯龍的軟劍劃傷了脊背,又被偷襲之人的另一隻鐵爪擊中肩胛,鮮血迸流。歪斜踉蹌,差些摔倒。
陳霜見了,又是感動又是傷心,急忙扶住雷武陽,為年輕人的創口止血包紮,眼裏噙著淚水,顫聲說道:“雷大哥,謝謝你救了我,傷到骨頭沒有哇?”
劇痛鑽心的雷武陽,被中意的女孩子關懷,心潮激蕩,咬牙強挺:“沒有、沒有,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偷襲陳霜的那個人,扭臉衝毒手虯龍申斥道:“我說穆巡捕,你真的要吃獨食不成?找的了點子,怎麼也不知會本官一聲?”
穆少根見是鐵爪嚴鬆,心中好不懊惱,隻是不敢明著頂撞,遂含混的應付道:“啊,小官也是剛剛發現,還沒騰出空來。”獨占大功的希望破滅,他的勁頭頓時泄了大半,而對手又恰恰是令他心生淫念的女孩子,出手更加遲緩,暗自盤算,如何才能將其製服並擄走,又不引起他人的注意。
鐵爪嚴鬆的身手,並不比穆少根低多少,武陽、陳霜都已經受傷在身,聯袂對戰仍然難以占到上風。沒一會兒,嚴鬆手下的那二十名按察司的公差捕快開到,正屋及柴房的門前,登時萌生險情。重傷未愈的雷鵬先倒了下去,少年陳魁仍在那裏做毫無勝望的拚殺。卻已經守不住房門,十幾名清軍及官差衝進了正屋。
轟、轟,一連數聲巨響,正屋廳堂中的那三名重傷的雷氏門人,引燃了身邊的轟天雷火,與敵人同歸於盡。巨大的氣浪將屋頂整個掀到半空,千百根燃燒著的茅草在空中飛散,落下時又點燃了灶房和柴房,過不多時,濃眼四起,火舌亂躥,陳家已經成了一片火海。
陳家姐弟的心中牽懸母親的安危,失聲呼喚著,卻聽不到半點的回音。可就這麼一分心,陳魁已是接連受創,陳霜全仗著武陽舍身庇護,方才保住性命。而柴房門口的雷氏門人,則接二連三的慘死在清軍的亂刃之下。
目睹此情此景,月陽姑娘肝腸寸斷,一不小心,被狡猾的對手點中了軟麻穴,蝴蝶雙刀脫手墜地,人也癱了下去。
穆少根麵凝淫惡的笑容,低聲說道:“小寶貝,不用怕,大爺這就帶你去快活快活。”一哈腰將姑娘扛上了肩頭,借著夜色及濃煙的掩護,朝不遠處的密林奔去。
月陽姑娘生性恬靜,可膽子並不小,刀劍叢中,鎮定自若,危難關頭,視死如歸。然而,此時此刻,她清楚的感到,對方要強加給自己的,將要比死可怕一百倍、一千倍,無以言表的巨大恐懼,攫住了姑娘的心靈。她失聲尖叫:“武陽,救我啊——”可是才喊了一聲,啞穴便被封住。
在紛亂的戰場中,沒有幾個人能夠聽得到姑娘的呼救,即便是雷武陽、亦或是陳霜聽見了,怎奈這時他們自己都在生死的邊緣苦苦掙紮,又哪裏有能力來搭救於她?
可偏偏在這個時候,有一個風塵仆仆的人,剛剛趕到了這裏,姑娘的淒慘呼叫,被他聽了個真真切切,不由得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疾晃高大的身軀,攔在了毒手虯龍的麵前,沉聲喝道:“嘿,你給我把那個姑娘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