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前,錢用光了,媽媽知道後,親自乘三輪車沿著盤旋公路巔波趕來。她到校園時,我不敢相信,我不敢相信她這麼快趕來。四五月份正值農忙時節,家裏養了一頭牛,每天還要牧放,根本抽不出時間,今天來這牛不知怎麼外置;春夏交際本就沒有什麼收入,前兩天聽說姐姐回家隻拿了五十元,還是從親戚那轉借的,這次的帳沒還,又遇急,左鄰右舍能借的該借的都借一遍,連隔村七八十歲的張大爺媽媽也開過口,她此次前來給我生活費,如今我的生活費她從哪籌集的?不會白跑一趟吧!四五月的天氣,冬日的寒意已褪去,我仍穿著過年冬天的裝備。媽媽見到我就問“什麼天氣還穿這種衣服。走今天我給你買條褲子。”媽媽句句屬實,但經她口中過慮之後,我感到渾身不自在,剛買的鞋子很紮眼,生怕母親看出破綻。我極力掩飾自己,“天天呆在教室不熱,不像你們在田地幹活經不住熱”。她盯著我,一連幾分鍾“怎麼不舍得吃,我給你的錢不夠嗎,不夠你說呀,吃飯要吃飽,吃飽了才有精神學習”,說了兩句,她停盹下來,滿臉淒楚地說“你瘦了,都是你爸媽沒本事”“吃飽了,吃飽了,怎會沒吃飽呢,每月我的花費都姐姐都多,我就這種身材,像我在寺山上學也這樣,吃得不少,就是長不胖!”“瞎說,那你小時候咋就長那麼胖呢,可能現在厭力,學的內容多,任務大,所以長不胖,因此你不要省,多吃飯,沒錢我和你爹哪怕借貸都讓你吃飽,可不能因為咱家窮就舍不得吃。”媽媽看看我身上穿著的衣服接著說“中午下課後我給你買條褲子,這麼熱的天還穿這麼厚的褲子,都怪你爹媽沒本事”我極力掩飾腳上的鞋子,兩腳並攏,說“不用了,真的不用,這衣服不厚,現在天氣也不是太熱。”媽媽說“你放心,有錢,你曉哥今天開三輪車來鎮上,我順便拉了兩袋玉米,能賣100多塊錢呢”。媽媽是用賣糧食的錢給我買衣服,給我生活,我的心一下子沉到穀底。山村裏很少有人賣糧食,除非萬不得已,我怎能拿家裏吃的口糧換取外表的光滑豔麗。“真的不用,天不熱,夏天衣服在宿舍裏放著,隻是沒穿而已,不用賣。”媽媽知道那兩件夏天衣衫,是三年前她給我買的。“那衣服都啥時間買的,都不知道你現在能穿不能。估計也都小了”物理老師從我們身邊過去,他給我打招呼,我向老師解釋‘我媽過來了,我過會回教室’。老師很爽快答道,‘沒事,沒事,我已和你班主任講過了’。老師走過,媽媽對我說:“剛才就是碰到他才找到你的。我在校園裏碰到他問‘你在哪個班’,他說‘你就是他學生,他帶我到這裏,又找人去教室叫的你。”“他是俺物理老師,人不錯,對我也不錯。”我接住媽媽的話說“他領我到這裏,邊走邊說,他說你挺懂事,學習很用功,我問你能考上六中不,他說‘據目前情況來看,考一高有點懸,六中不是問題’。”媽媽欣慰地說:“你要聽老師的話,認真學習,要考上六高,六高學校好,教學質量高,好好學將來定能考上好大學。”聽媽媽說,我低著頭不再講話。媽媽又說:“咱家窮,別人瞧不起,你要爭氣,為咱家爭氣,你奶奶個頭低,一輩子受人嘲笑,到你爹個子也低,還受別人嘲笑,輪到你,沒長大別人都看笑話說‘你個子也長不高’。咱家窮,不像有些孩子,學習不好,到時可以承繼家業,你如果不好好學習,將來隻等著回家種田,就你這樣沒幹過田地的活連鋤頭都不會用回家你能幹什麼?”這是媽媽時常對我的忠告。我很厭煩,今天低著頭一直聽她講完。最後媽媽說:“你先回教室上課,中年放學我到學校門口等你,然後我給你買衣服”。我堅持說不要,但我的拒絕沒有作用。下課後我到大門口,媽媽已站在等著,她手中拿著多半瓶汽水,遞給我說“給,你喝,你喝,很甜。”媽媽在人群遞給我半瓶汽水。“你喝吧,我不喝。”“你喝,我在賣糧食鋪那裏賣完糧食,老板看我熱,發給我我,我嚐了幾口,挺好喝的。”我在人群中和媽媽推讓了幾次,被太陽照著,我臉上熱辣辣的,嘴裏酸酸的。人群中我接過汽水,說不出一句話。我轉話對媽媽說:“我帶你吃飯去,不買褲子了。”在城裏生活半年,我以主人翁的生份向媽媽說。媽媽拉著我的手,執意要給我買衣服。服裝店琳琅滿目,價格與質量成正比,價高與價低的東西就是不一樣。我選褲子,不選貴的,盡管媽媽說買自己喜歡的,我選一條35元的,討價還價老板隻降3元。媽媽試圖還價說“25”,老板鄙夷的說“沒錢別往身上貼金”,我聽了臉上熱辣辣的,我拉媽媽出去,她站在那裏一直端詳著看。這條褲子不貴,穿著也挺合身,如果選其它的,價錢可能更貴,說不好還不合身。媽媽好似沒看到老板眼神,仔細摸了又摸,瞧了又瞧,又讓我穿在身上試了一遍,最後從口袋中摸出一卷紙票,他拿出幾張小的,依價遞給老板。她付過帳,又將錢塞進內衣口袋。中午吃飯,我說去吃燴麵,想帶媽媽嚐嚐鮮,她卻說我吃不慣,喜歡吃涼皮。買了兩份,一共四元,如果燴麵,八塊錢,相比之下節省四塊。吃過飯,媽媽將那一卷錢全部塞進我手裏,我說“家裏沒錢,留個零花錢”我拿了兩張,一張伍拾,一張貳拾,將零錢遞給媽媽。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將一卷塞進我手裏,她說:“咋恁不聽話,接住,好好學習考上好學校比什麼都強,隻要你考上學,我們寧願扒房賣瓦也都心甘情願,別像去年一年就行了。”她如此說,我接過錢,看著她遠去。那一刻我心中充滿恐懼,一種負罪感襲入心頭。拿著褲子,返回學校,坐在凳子上,血液翻江倒騰,我檢舉自己的行為。我喜歡杜娟嗎?喜歡。難道喜歡一個就要拿父母的身體做墊腳石嗎?喜歡她是事實,但我不能喪失良知,一個做人的良知,如果我喪失這些她真的會喜歡的嗎?不,不會,愛是偉大的,愛需要相互理解,相互信賴,相互扶持,今天我負爸媽,保不定哪天我亦會負她。我要為自已而戰,為親人而戰,為我愛的人而戰,為愛我的人而戰,我不能沉浮,我要崛起,我不要失敗。也許我一時的冷漠會讓她傷心,但如果有一天她明白原因,她不會恨我的,我寧肯讓她恨我一時,決不讓她恨我一世。我想在中考拿著勝利的果實與她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