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二)(1 / 3)

我的心情就如同這一片灰蒙蒙的世界,充滿了萬般的無助和冰冷。急劇下降的氣溫令我的全身已經開始麻木,凍裂的手腳也開始了鑽心的痛,不時的有血水流出來。我費了好大的勁兒勉強的站了起來,滿懷著失望準備離開。

正當我剛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忽然一聲清脆的汽車鳴笛聲從遠處傳了過來,由於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能見度幾乎為零,所以當汽車開到我跟前的時候,我才清楚地看到這是一輛班車,急劇破滅的希望此刻再一次被點燃,期盼著所有的希望能從這輛車上下來。每次遇到汽車來的時候,我的心跳都會急劇的加速,眼睛在那一刻也睜得大大的,眨都不眨一下的注視著過往的車輛,生怕希望從我的眼前溜走。渴望能見到那個“可愛的”山東人。

隨著汽車又一次的離開車站,我的希望再一次的徹底破滅,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已經讓我漸漸的變得麻木、茫然、惆悵。每天到了這個時候,我就不得不為自己的肚子而忙於奔波。

正當我剛要轉身依依不舍的離開車站的時候,朦朧之中我仿佛看到一個人影,漸漸的離我越來越近,那一刹那,我愣住了。這個身影我太熟悉了,熟悉得讓我目瞪口呆,熟悉的讓我心跳加速,心似乎要從嗓子眼兒裏湧出來。這個熟悉的身影不是山東人,而是我的父親。

我努力的抑製著自己將要崩潰的情緒,腦海裏卻不停的翻騰著:父親怎麼會來這裏?他是不是聽到了什麼?一瞬間我的腦海裏充滿了太多的疑問。這個時候我該怎麼向父親交待?此刻我的心裏就如同打翻了五味瓶,悲喜交加。

按理說在這麼遠的地方能嫁到我的父親,應該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可這個時候,讓我怎麼能高興的起來。我不知道父親為什麼要來這裏?如果這件事情父親真的知道了,會有什麼樣的後果。父親昔日的影子突然又出現在了我的腦海裏,一想到這兒,我的心口就隱隱作痛,我知道那是父親留在我心裏的傷疤。

在外漂泊了將近一年了,家裏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出遠門去賺錢了,對於我寄予了極大的期望,可如今我的現狀是掙錢的樣子嗎?此刻,我巴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

父親一眼就看見並認出了我,快步走到我的跟前,吃驚的看著我。父親的目光異常的複雜,令我無法讀懂,更令我充滿了恐懼。父親不停的打量著我的渾身上下,一頭亂蓬蓬的頭發,滿身的汙垢,單薄的身體,驚恐的神態。我不知道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別的,我的身體正在劇烈的發抖。

父親開始沒有說一句話,就這樣不停的看著我,從父親的表情裏不難看出有了些許的無奈,父親快速從腋下拿出一包東西遞給我並問到:“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家?”父親的一句問話問得我神情慌張,說話也開始支支吾吾:“活兒塊---快忙---忙完了,等---等結完工---工錢我---我就回家。”

父親看著我,他滿臉的疑惑,他仿佛已經感覺到了我這是在騙他。所以父親並沒有刨根問底兒。隻留下最後一句話“馬上要過年了”之後,就轉身消失在漫天的暴風雪之中。我久久的站在那裏,一直目送著遠去的父親,直到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我張著嘴巴,始終沒有和父親多說一句話。拎著父親給我的沉甸甸的包,靜靜的站在雪中。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隻覺得夜色更加的濃重,直到一片漆黑。

邁著猶豫的步伐,摸索著回到了工地,心情糟糕到了極點,這是我才忽然想起給我的包還掛在肩上,急忙去了下來打開以後才發現,原來是我過冬用的衣服,棉衣,毛褲滿滿的塞了一包,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些東西是母親讓父親送來的,在這個家裏,最牽掛我的人就是母親了,一想到母親,我的心裏總覺得不是滋味。

換上了厚厚的棉衣,倍覺無比的暖和,這件棉衣是母親親手為我縫製的,每一針每一線都不知飽含了母親多少的辛苦,穿在身上如同暖在心裏。在這空曠的屋子裏,我不聽得來回走動著,細細的體會著棉衣所帶來的溫暖。這回我再也不用懼怕按冷的暴風雪了,讓它來的更猛烈些吧,因為母親做的棉衣是侵不透的。

又到了該去小飯館的時候了,因為肚子已經開始“咕咕”作響。窗外的風雪似乎平靜了許多,因為聽不到那鬼哭狼嚎般的叫聲了。剛一打開門,一股寒氣撲麵而來,不由得我縮了一下脖子,下意識的將手放進了棉衣的口袋。就在我將手剛放進口袋的一瞬間,我突然感覺口袋裏有些異樣的東西,當我掏出來看到的時候,那一刻,我全身的血液似乎愛瞬間凝滯,我清楚地看到這不是一個普通得的東西,而是一張嶄新的十元人民幣,為什麼會這樣?我問自己。久久的站在門口忘卻了進退。

我抬頭仰望著天空,一切我似乎都明白了。父母已經知道了這裏所發生的一切,而今天父親來這裏的時候並沒有提及此事,隻是好怕我受打擊。而這十元錢就如同父母的一句無聲的語言。“娃啊,別等了,沒用的,回來吧!”我仿佛聽到了來自遙遠的呼喚。淚水漸漸的模糊了我的視線,酸楚湧上了心頭。後邊的路讓我更加的迷茫。不善言表的父親再一次讓我幹就到了極為強烈的不安。這個過失讓我如何彌補,我更迷茫。

這一夜,我沒有去小飯館,一個人靜靜的躲在空曠的房間裏,腦海裏千頭萬緒,一直到東方泛起了魚白。經過這一夜激烈的思想鬥爭,我終於下定決心,我不會再等下去,我一定要回家。常言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一次我失敗了就不等於我會永遠的失敗下去,我要讓所有的人都知道,我不會被這次的失敗所壓倒。

我迅速的收拾好所有的行李,頭也不回的朝車站走去,沒有留下一絲的遺憾。唯獨讓我惦記的就是小飯館的老板,如果不是他,我就不會挨到今天。常言說: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此時我無以為報,隻能等我成功的那一天,我會親自登門報恩的。所以我沒有跟飯館的老板道聲別,就匆匆的消失在茫茫的風雪之中。

回到家中,著實讓日思夜想的母親驚喜萬分,整整一年了。母親仔細的上下打量著我,眼神裏充滿了萬般的無奈,半天母親終於說了一句話:“回來了就好。”話語中夾雜著無限的寬慰。這一年裏,母親似乎又蒼老了好多,蠟黃的麵孔上有多添了好幾道深深的皺紋,一縷縷的銀發無不體現了歲月的無情。這一縷縷的銀發,也許就因牽掛所致,令我心痛不已。

母親一直沒有問及我工地上的事情,因為這次的事情在我的心裏已經成為一塊兒永不愈合的傷口,所以母親不願再往我的傷口上灑鹽。後來我才知道,這一切都是黑娃不經意間說出來的,幾乎村子裏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在外麵包活兒讓人給騙了。

我不在家的時候,聽說還有人上門討債,這些債都是我當時包這個活兒的時候,為了周轉而向別人借的,我答應過過年之前就會還人家。可這眼看著就要過年了,人家能不急嗎?家裏一向拮據,況且我並不想指望家裏為我做任何的事情。父親也一直沒有提及過此事,整天總是默不作聲的進進出出,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最多的就是那一聲聲的歎息。

眼瞅著就要過年了,回到家裏已經三天了,發生過的事情總是在我的腦海裏不斷的縈繞,三天幾乎就內有合眼,精神已臨近崩潰。這天我起的很早,給母親打了聲招呼,說我今天有事兒出去一下。母親微微的吭了一聲,無奈的看了看我,似乎已經明白我要出去的用意,繼而關切的說道:“去了就好好的給人家說說,不敢硬碰硬,看人家能不能再寬限一段時間,有了咱就還,不會賴著不給的,記住了一定要小心。”我會意的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一句話,轉身出了家門。

自打我回家的那一天起,天公就陰沉著一張臉,沒有一絲的好臉色,好像老天都在生我的氣。好在它沒有發怒,否則就是劈頭蓋臉的漫天風雪。這一刻我的心情也是陰沉沉的。跑遍了所有借錢給我的的師兄家,好話說了及籮筐,卻換來的都是一個個的不理解,當時就差給人家跪在地上磕頭了,最終答應人家過完年掙了錢就還人家,還立字為據。我最大的希望就是過年的時候不要讓我的家人為了此事而感到不安。

過年,本來就是孩子們的天下,穿著體麵的新衣服,走街串巷,走親訪友,無不熱鬧。我真羨慕和我同齡的這幫孩子,看著他們無憂無慮的、開開心心的享受著生活,我何嚐不想和他們一樣?而如今,在這幫孩子裏麵,我是最不開心的一個,整天將自己關在屋子裏足不出戶,孤言寡語,任憑漫天震耳欲聾我卻無動於衷的爆竹聲四起。

大年初二,母親早早的領著妹妹去了舅舅家。父親已經連著幾天不在家了,不知此時父親的心裏又是什麼滋味兒?我越想越覺得恐懼。這個春節裏,唯獨除了天真無邪的妹妹整天高興的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其他的人幾乎都是在默不作聲中度過的。整個兒家庭總是沉浸在一片死氣沉沉之中。我突然感到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不知年後又有什麼大事即將發生?我真的不敢想象這件大事就發生在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