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黃昏落日(1 / 2)

“你會不會做饃?”昏黃的夕陽落在他的身後,見不真他的樣子,粘稠的血滿地都是,他竟毫不愛惜自己的新鞋子。這原本是一雙幹淨、手工細密的新鞋子,現如今毫不猶豫地站在血泊裏,真可惜,一雙多好的鞋子。

“你會不會做饃?”他的語調有些不悅,甚至有些後悔站在這裏。她抬起頭,夕陽的餘暉射進眼裏,她不得不側過臉,一雙驚悚的眼睛再度進入她的視線,那是舅舅的眼睛。這血方才還是熱的,冒著嫋嫋的熱氣。她哭不出來,也站不起來,濕滑的地麵讓她摔得無法動彈。他不再說話,上前幾步拉住她的胳膊,輕巧地將她搭在肩上。走出巷口時,血似的殘陽火一般印在她眼中,如一抹攝魄的人間絕色。

醒來時,陽光正透過窗台輕柔地灑在地上,恍惚中她有一種遠離凡塵的錯覺。“吱鈕”一聲,門被推開了,連帶將她拉回了現實。看著緩緩走過來的人,她突然意識到自己還活著,活著繼續未完的苦難。

“喝了它。”來的是個素未謀麵的陌生人,可她認得他的聲音。他是那個不愛惜新鞋子的人。

她仔細地打量了他,二十幾歲年紀,如深潭般叫人捉摸不定的眼神和他頗清秀的麵龐極不協調,他似乎也曾曆練過大悲大喜,前額的一縷黑發過早地染上秋霜。她必須牢牢記住他的樣子,是他救了她,盡管對她而言死亡同樣有著令人向往的甜蜜。

他看著她,似笑非笑地道:“若非你天賦異稟,此刻你焉有命在。”

接過他遞來的碗,剛想喝下,突然一股刺鼻又熟悉的腥味漫了過來,仿似整個房裏都彌漫著這叫人恐懼的死亡的味道!她驚慌失措地一鬆手,碗打翻在炕上,褥子上灑了一大片刺眼的暗紅。

他有些惱怒,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衣襟:“沒用的廢物我就算撿回來也會扔掉!從今日起你必須習慣這味道!!”他的眼神有種讓人無法回避的恐懼,她不由自主地點點頭,不管是什麼,她必須尊從他,從今日起他將是她生命的主宰。

鹿血讓她恢複得很快,胸口上狹長的劍傷居然沒要了她的命,直到如今她仍覺得這是上天一丁點仁慈的憐憫。一段日子過去,她已然可以下炕四下活動了,才拉開門,他已經站在門口,滿意地看著她日漸紅潤的麵頰,扔給她一件圍兜:“跟我來。”

她依言跟著他來到廚房,他指著案板上的麵粉:“去給我做幾個饃。”

“是,主人。”她挽起衣袖,做饃與她是家常便飯。

“等等,”他叫住她:“你剛才叫我什麼?”

她疑惑地回過頭:“主人,婢子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對嗎?”

“我叫玨,不要叫我主人,我討厭這稱呼!”他很不高興,一臉的陰霾。

“是,玨少爺。”

他眉頭皺了一下,不再說什麼。看著她熟練地做著饃,深邃的眼睛裏不知道藏了些什麼。不一會兒饃做好了,味道很不錯。他滿意地點點頭:“以後你就在這兒做饃。”

“是,玨少爺。”

他眉頭糾結在一起,似乎很不滿意這個稱呼,但他隱忍了。上下打量了她:“你叫什麼?多大了?”

“回玨少爺,婢子叫子薑,今年17歲,家住……”

“夠了!”他打斷她的話:“我不想知道你的身家來曆,也不管你是什麼出身。你隻管聽我的話便是。”

“是……”他的神情突然變得有些駭人,她膽戰心驚地低聲回道。

“你過來。”看著她驚若寒蟬的樣子,他似乎有點不忍,語調也柔了些,卻依舊那麼冰冷。她順從地走到他麵前,不敢抬頭看他。

“把手伸出來。”

雖奇怪他的用意,但還是依言伸出手。隻見他伸手在她腕子處捏了捏:“你平日裏經常砍柴?”

她點點頭,羞得滿臉通紅,還沒有哪個男子這般觸碰她的手。他看了她一眼,見她如此反應自知是為了什麼,想起那日撿她回來也是自己給她包紮的傷口。好笑地鬆開手:“我有事出去一些時日,這院子前麵是個小茶舍,你替我好好照料著。你的力氣不小,應該可以應付。”

他邊說邊往外走,拿起放在窗台上的一個包袱搭在肩上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看見他沒帶皮囊,忙一把攥在手裏追了出去,可追出門來,他早就沒了影子……

小茶舍每天來往的客人並不多,多數是些布衣百姓,看上去他們都很清貧,但有幾個熟客是每天必來的,盡管隻是喝幾杯薄酒,吃幾個熱呼呼的饃。時日一長,子薑也能叫出他們的名字,在他們口裏她知道了一些關於玨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