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是尋常日,人們做著尋常的事。
某一刻,在那東天上,一道白光冠絕九天而上,橫橫蕩蕩,直去三千裏。
地上百姓以為仙跡,遍地俯首而叩祈禱。而各處修行大能,卻如雨後春筍,從各洞天隱地躍出,凝望東天上那道漸漸消散於黃天的光芒,皆是麵露凝重之色,有人表情裏帶著陰晦,有人麵色帶著喜色,有人誇讚世間又多了一位劍仙,有人心想又多了一位勁敵,有人猜疑是哪方人物……
……
“這東邊劍派無外乎天上劍墓,九青山,華山劍閣,想必是這三地內又了一位劍道領首啊,汝輩當加強修行。”
殿內高處,是名發須皆白的長須老者,此時那枯槁的手撫在胡須處,依舊是望著東邊,目光似乎穿透了那牆瓦,並無注視下方那驚驚顫顫跪倒的一大片人。
下方跪在最前邊一名麵白無須的中年男子微微昂首向著那老者開口:“太老,如何推斷是又出了一名劍仙,想必天山上,也有兩位劍首能及一劍三千裏,九青山中也有一位,我華山劍閣也有一位……”
老者聽見此話,放下了撫須那手,開口道:“那幾人劍意我都曾見過,並不同於今日此劍,此劍來勢霸道不可睥睨,卻又不同與天山李長天那王霸之劍,定是又出了一位新劍首了。”
中年男子想再問,再抬頭時,老者已然不見,留下飄飄然幾個字“加強修行即可。”
……
地處西涼北部,一名老道在山巔迎著罡風而立,破舊的道袍隨風飄蕩。
他望著東邊,嘴裏喃喃自語,一腳踏出,便消失在那山風裏。
於此同時,不遠處山頂一座殿內,一名青衣青年,屈指虛彈,鍾鳴響起,傳於群山之間,回蕩不絕,聲有二十七。
三清山三清鍾輕易不響,響三聲掌教繼任,響九聲掌教駕鶴,響十八聲太上西遊,響二十七聲,三清山入世。
二十七聲畢,青衣青年負手下山而去。
時隔十八年,三清再響,一響便是二十七。
……
東陸,東元王朝境內東邊有座山,山上有墓,墓裏有人,人手皆有劍,是天下劍首天山劍墓。
今日,那三千裏的一劍,使劍墓劍氣衝天,衝散了那天上的雲霄。
一道紫光破空而出,一名紫袍玉冠,劍眉星目的青年禦劍而行,向東方而去……
三清山,入世之人東去。
天山劍墓,入世之人東去。
東元王朝,巨宦秦陽寺得天子口諭,第二次出宮,向東去。
東邊江湖,無數英雄豪傑,草莽綠林東去。
這一劍,引起了不小,也不大的動靜,隻是讓東元無數人往東去,而那北荒南蠻,卻毫無動靜,隻有西涼境內三清山宣告入世。
……
而發出那一劍之人,是在東邊沒錯,但並不是新入劍仙之人,他此劍,也不是為了彰顯自己踏入劍仙,隻是為了送行。
送行?何人需要他如此送禮,不惜一劍三千裏震東元?
黑發黑袍男子倒提著一柄劍,一柄木劍,望著地平線那道瘦弱,已經漸漸模糊的背影,嘴角慢慢翹出絲絲弧度。
那道身影,不曾回頭,不曾停留,白袍黑發,及目係白布,少年方及冠。
少年眉目雖被白布掩去,那俊秀近妖的臉也還可一葉知秋,帶著淡淡書生氣,白袍白靴,手執青竹杖,作盲樣,速度不快向南去,不曾停留,不曾回頭。
……
時日漸過,東邊荒林邊境地帶,已聚集來自東元八方人馬,魚龍混雜,有那負劍而行的劍客,也有橫刀立馬的大漢,更有身著道袍遺世獨立的道士,也有幾騎披甲軍士。
東荒城城門口,一白袍盲人手執青竹杖,緩步而來,這個時分城中各色各樣的人皆有,倒是沒有引起人注目,少年在城外偏僻深潭處洗去一身血汙,身上又蕩漾起了淡淡的書生氣,那一身在林中穿行斬殺星獸的血氣,已被悄然隱藏下來。
白袍盲客站在路邊,尋了一位賣餅老人問道。
“老丈,你可知附近哪裏有那修劍宗派?”
老人看那白袍人,眼裏訝異之色一閃而過,近來城中來了許多江湖上的人和一些修行者,林子大了自然什麼鳥都有,他在這東荒城中賣餅已有五十年,路上見過的奇人異士也到是不少,盲人修行者也有過,也不覺得奇怪,便摸了摸那稀疏的胡子,笑道:“公子可也是來尋那劍仙的?這附近倒是有一宗派修劍,卻是個不大的小派,這些天已經有很多人趕赴那裏了,不過現在已經得知那劍仙並不是在那地出的,我勸公子不要作無用功了。”
少年聽完,並無異色,隻是朝老丈行了禮,問了方向,默然朝那邊走去,老丈也是笑了笑,繼續招攬起生意來。
少年走了一路,發覺腹中有些饑餓,摸摸懷中銀錢還足,便尋了一酒樓,上樓去。
店家小二隻當是修行者,也不在乎是一個瞎子,把他給領到了二樓一桌坐下,點了些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