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清早,吳永輝酒醒來,才發現昨晚竟然在沙發上過了一夜,思來想去,就再也不能安身了,好半天也理不出一個頭緒來。
至於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他已全然恢複了記憶,他知道,昨晚有些失態,實在是不像一個幹了10年工長的人說得話。不就是被人給拱下來了麼?又有什麼了不起的,這種事情又不是我才獨有的,不管怎麼說,在位這些年也風光過,想想那些不被領導看中的人,一生都在努力中度過,到頭來什麼也不是的人多了去了,難道他們都不活了麼?到時候再換一個地方,哪裏黃土不埋人,活人還能讓尿給憋死了。想到這裏,他決定在免職令還沒下來前,要振作起來,不能讓周武一些人看了笑話。既然前些年鬆鬆垮垮的讓你們鑽了空子,還不知道我也有嚴厲的時候。
一到早8點,平時不響的電鈴聲,這時候突然響了起來。老虎不發威,別把人都看成了病貓。早起來上班的人,一聽到電鈴聲,不由分說都自覺排好了隊。吳永輝板著臉說:“沒戴安全帽的人,快去取!”這時候,有一女工就在隊列裏耍著調皮的樣子,笑嘻嘻地說,這都是周武幹得好事。
周武聽了這話,也隻有裝聾作啞不吱聲。
其他人也都不多事,一切順其自然。
點完名,分工完畢,吳永輝嚴厲地說:“按老規矩,一,三,五開會!”
來到工地,周武沒有了昔日的刁難,也不再犯渾,整個一臉改頭換麵、成竹在胸的樣子。隻有呂寶財像是變了個人一樣,他總想挑起事端,放開嗓子罵了老半天也沒人搭理他,罵夠了,覺得沒趣,便又歇了下來。這時候,周武也從不吱聲,低下頭,很認真的在14號鋼梁大橋圬工梁欄杆立柱上用鋼絲刷除鏽螺栓。工班其他的人就跟在周武的身後,用扳手一扣一扣地把立柱連接螺栓螺帽卸下來,然後,塗抹上防鏽油脂,之後又一扣一扣地把螺帽擰緊。隻有楊宗斌隻身一邊,跟在呂寶財的身後,一人又是用扳手把一個個螺帽卸下,又是用油刷塗抹油脂,然後還得把螺帽擰緊。忙得不亦樂乎。
時間就這樣一天天的挨過去了,往日的吵鬧聲已然不見了蹤影,當人們已習慣了的生活方式,霎時間又歇了下來,還真有些不習慣哩。這時候,下了班,工班2樓下已沒有了往日熙熙攘攘人的流動身影,一時間又變得那麼的清靜,隻有吳永輝跟呂寶財在辦公室絮絮叨叨地說些今後的打算和去處。還有就是,他們迫切的想知道除了周武是領頭人,還有誰參與了這件事。他們沒有準確的把握都有誰是參與者,可是,通過幾天的觀察和了解,基本上把目標鎖定在幾個人的身上。
這天,老大來到工班,夜裏開會,氣氛發生了逆轉。楊宗斌念完了段發文件。吳永輝扯開了嗓子說:“希望有些人要站穩立場!我還是工長,要是哪一天我不當工長了,也輪不到你的頭上!現在馬上就要搞優化組合了,到時候第一個優化掉的就是你!”
這個“優化”組合,其實隻是停留在人們口頭上的一個概念,一個還沒有正式立項的改革方案。
這時候,周武就有些憋不住了,他盤腿坐在會議室水泥地板上,低下頭斜眼掃視了一下眾人,壓低了嗓子,說:“你莫要狂,說不準哪天先把你優化下來!”
這時候,楊宗斌因喝多了酒,臉紅得就像一隻剛下過蛋的雞婆,拿著當月的考核單讓周武簽字。周武定神看了一下,就是不簽字,扯開嗓子大聲嚷起來:“哪有平均獎這一說,我們成天在工地幹活,還跟他們拿一樣的錢!”周武沒有指名道姓,也沒人敢站出來說話。周武指的是誰,大家都心知肚明。薛萬發跟寧保華明知道說得是自己,也不吱聲。這時候,楊宗斌右手一揚,前腳一抬,大聲說:“你不簽字,這分明是跟我過不去,這錢算來算去就多出一分錢,最後隻有安在我的名下,你讓大家說,這一分錢又有啥用!你周武今天偏偏跟我過不去,這錢我不發了,你們在坐的人都把錢退回來,誰要發誰發去!這個工會小組長我也不幹了,誰要幹誰幹去。”說完,就挨個兒向簽了字的人要錢,在會議室轉了一圈也沒人搭理他,隻好又回到吳永輝身邊坐下。
周武依然盤腿坐在水泥地板上,手持茶杯,不時把頭低下來,輕輕地吹一下茶杯裏飄起來的茶末,呷口茶水;過了一歇,把頭又略微低下來,眼珠子向上翻了個白眼,嘴一咧,做了個怪相;另一隻手,四指圈緊,伸出小指來,就在下麵不停地抖動。那手勢明白人一眼就能看出,你楊宗斌就是個球。周武比劃完了,又轉過身來,麵對了眾人,壓低了嗓門,說:“成天讓這些人在工地上幹活,球錢拿不到,到頭來還跟他們拿一樣的錢,這字,我就是不簽!”
老大一直不發表意見,隻是黑了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