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宅,但也有三朋四友,沒事還會去串串門,有一回,去一個新近認識的友人家,第一次登門,我帶了一瓶洋酒,備了給孩子的紅包。
敲開門,是一位臉上蠟黃蠟黃的老婦人,不說臉上褶皺出奇地多,兩眼無神,眼白出奇地大,可她穿得卻不符合年紀,時尚得有點過分,衣褲都很合身,但不很新,我不認識她,猜測是這位朋友的母親或親戚,簡單地自我介紹以後,老婦人把我引進客廳,熱情地替我泡了杯普洱茶,她張開嘴,牙齒竟完好無損,一顆都沒壞,她顫顫巍巍地坐在我對麵,說道,“阿傑今天加班,一會兒就回來。”
我先是一愣,繼而有些震驚,這聲音雖低沉,但怎麼聽也不該如此蹉跎的老婦人發出,莫非僅僅是保養得當,我問道,“突然造訪,實在抱歉。”
老婦人起身,看起來頗費勁,我趕緊走過去,扶起她,道,“大娘,你慢點,您這是要去哪?”
老婦人突然花容失色,話也衝起來,“你叫我什麼,我今年二十七,你喊我大娘。”
“這,怎麼會呢,”我使勁揉了揉眼睛,從表麵上確實難以看出她的真實年齡,莫非得了衰老症,“你是阿傑的?”
“我是她老婆,”老婦人雙手叉腰,顯得很氣憤,道,“你肯定沒結婚,不怪你,要是你老婆每天操心這個,操心那個,也會變成黃臉婆。”
“可你才二十七,不應該啊,”我琢磨著,除非是得了奇怪的病,這事也不算少,一夜之間由少女變成老太婆的例子是真實存在的,“你們結婚幾年?”
“四年,”老婦人說,“我每天忙裏忙外,伺候他,又伺候他兩個孩子,早晨五點半起床,忙到夜裏淩晨一點還沒睡,當然會老。阿傑壓根就不是加班,是躲著我,結婚之前,我貌美如花,他巴不得天天早點下班,可現在我老了,他恨不得死。”
“嫂子嚴重了,阿傑不是那種人,”可我心裏相信,阿傑確實是那樣的人,可我不能說,於是,我問道,“嫂子,你是什麼時候變成現在這樣的?”
一說起這個,老婦人淚水就止不住地流,她抬抬頭,讓我去拿電視櫃上的相冊,是他們的全家福,阿傑看起來很開心,腿邊趴著一個小男孩,女嬰在搖籃裏沉睡,他摟著一個妙齡女子,不說我真認不出眼前的老婦人就是這個美人,五官端正,皮膚白皙,雙眼有神,身材也很出眾,長得還有些像趙麗穎,有一張可愛的娃娃臉。
“孩子怎麼不在?”
“前兩天慪氣,把孩子送給我媽帶兩天,”老婦人語氣多了些許責備,道,“男人都一樣,沒個好物,漂亮了,就捧在手心,難看了,就跟得了絕症的,恨不得離得越遠越好。你剛才看的照片還是前年才拍的。”
“那您是去年才這樣?”
“嗯,去年冬天,從醫院回來以後。”
“哪不舒服嗎?”
“定期檢查,不是什麼大事。”
我陷入深深的思考,這時,我聽見鑰匙轉動的聲音,阿傑一臉疲憊地開門進來,看見我強裝鎮定,一看到老婦人,臉上有些掛不住,大概是覺得太沒麵子。
“回來啦,小豪等你快兩個鍾頭了,下次手機要記得開機,”老婦人叮嚀完,就一個人去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