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危機
一
一天晚上，吃過飯，我拿起一本書斜倚在被子上翻看。此時我的心情煩亂極了。盡管我幾次強迫自己聚斂心思看書，但是沒看幾行，我的思想就拋錨了。我索性丟下書，想找出其中的根由，靜靜想來，腦子裏空空如也，什麼也想不起來。
我知道這種心情隔一段時間又會出現，有一定的周期性，像女人來例假一樣。過後我的心裏又會晴空萬裏、陽光燦爛，吃得香、睡得香。
妻和女兒在客廳看電視。她們的審美標準和我的不同：我喜歡看武打片、警匪片、恐怖片……而女人一般都喜歡看舒緩、平和、抒情的生活片。女兒並不懂情呀、愛呀之類的東西，愛打抱不平的她總偏向她母親。偏偏這幾天又剛剛開始一部韓國電視劇，韓潮又一次席卷大陸。在我周圍，女人們談論最多的就是這部電視劇。在妻和女兒刁蠻任性的爭鬥中，我常常失敗，任由她們沉浸在虛幻的柔情蜜意當中。由此可以看出我在這個家庭中的“地位”。
這時，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但我還是接聽了，因為我今天無聊。要是在平時，陌生的電話我一概不接。在這充滿欺騙的世界裏，你一開口就意味著將自己的信息吐露給別人。我始終保持著高度警覺。為此常常招來朋友們的抱怨，說他們已經懼怕用別人的手機給我打電話。
“吳思，你知道柳滎陽去哪兒了嗎？”
我一愣，找柳滎陽何必給我打手機，擺明了是想浪費我的話費。我有些泄氣。
柳滎陽是我的好朋友。我們時常在一起有說有笑。我結婚前，和柳滎陽曾在一個單位呆過。那時柳滎陽也沒有結婚，不過他已經有女朋友了。我們曾共用一張床，一個被窩度過漫長而嚴寒的冬季。現在我已經調離了原單位。他媳婦比我媳婦漂亮，在談戀愛方麵他比我有本事。
“不知道。”我耐著性子回答。
“你肯定知道，不用騙我。柳滎陽有什麼事都和你商量。”對方有些生氣。
“這幾天，我壓根就沒有見過柳滎陽。再說了，他又不是三歲小孩兒，有什麼必要凡事和我商量！”
對方是柳滎陽的妻子水萍。在電話裏聽到她用質問的語氣和我說話，對我沒有應有的尊重，我有些生氣，真想將電話掛斷。但最終還是忍住了，不過回答她也不十分客氣。
“柳滎陽最近和一位坐台小姐打得火熱，他沒有告訴你？”水萍聽出了我的不快，口氣也放得平和，不象剛才那般咄咄逼人。
“不知道。他沒有告訴我。”
“你要是見到柳滎陽，就告訴他，就說是我說的：他要是真心和那坐台小姐過，我沒有意見，也不攔他，大家好聚好散；他要心裏還有我們母女倆，就必須和那女子一刀兩斷，我既往不咎，就當什麼事也沒有發生。”水萍在說最後幾句話的時候，明顯帶著哭腔。
我一時起了惻隱之心，答應她一定好好勸勸柳滎陽。
“誰來的電話？”妻虎著臉問。
“柳滎陽的妻子。”
“她為什麼給你打電話？”
“她說柳滎陽在外麵和一位坐台小姐打得火熱，讓我幫她勸勸柳滎陽。”
“你們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就會見異思遷。在外麵花天酒地，把我們女人留在家裏看孩子、做飯，像保姆一樣使喚。我們又不是天生下賤的命。”妻一聽來了氣，對我發了一通火。
“你不要以偏概全好不好？我就生氣你這種胡亂拉扯的毛病。你爸、你弟弟都是男人，難道他們都不是好東西？”
“你少轉變話題，我說的是你。”
“我又招你惹你了？你簡直和瘋狗似的，一見麵，不分青紅皂白，一通胡咬。”
一見我發脾氣，妻反倒平靜了。她“噗嗤”一笑，說：“猴急了不是，還大男人呢！連我們女人也不剩，一點兒涵養也沒有。咦，我進來給你說什麼來了。對了，你管管你女子，沒看見幾點了，還不讓她睡覺？”
“張口閉口你女子，我看你這毛病要改改，應該說我們的女兒。難道她隻是我一個人的女兒？”
“她姓吳又不姓黨。”
別看妻平時脾氣不好，遇事愛咋呼，但女兒一點也不害怕她。有時鬧矛盾，女兒會拚著勁和她鬧，弄得妻子一點兒轍也沒有，經常請我出麵調停。我愛女兒，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動過女兒一根手指頭。要什麼就給買什麼，從不傷小人兒的自尊。但她還是“懼怕”我，我一旦拉長臉，她會乖乖地聽話。
在我地“威逼”下，女兒極不情願地上chuang睡了。
二
柳滎陽什麼也不瞞我。他將自己和水萍的戀愛經過原原本本告訴了我，連其中最細小的情節都不曾放過一個。
柳滎陽有一個最大的特點，就是總愛趴在人的耳朵邊低聲說話。即使是平常的談話，沒有任何秘密可言，甚至是周圍沒有別人，他也會這麼做。不是秘密，經過他這麼故作神秘的一做作，反倒成了秘密。柳滎陽就是以這種方式向別人表達親密的。剛開始，我還有些不適應，時間一長就無所謂了：人嘛，誰能沒有一點兒小毛病？
我和柳滎陽相處的那個冬天特別寒冷。中秋節剛過，幾場連綿的秋雨，使天氣一下子轉涼了。往年秋高氣爽的美景那一年仿佛就不曾有過。陽曆十一月份，人們已開始穿棉衣了。十一月下旬，大地迎來了第一場大雪。（柳滎陽已經有女朋友了，但兩人相距較遠。柳滎陽下午騎車到女朋友的宿舍住一晚，早上又騎車匆匆趕到單位。在那滴水成冰的冬季，真夠他受的。）雖然單位給每個單身宿舍配發了蜂窩煤爐子和蜂窩煤，但那有氣無力的火苗難以驅散冬的嚴寒。再說房間裏封閉太嚴了，弄不好就會煤氣中毒。為了保險起見，爐子經常放在外麵。房間裏冷得跟冰窖一樣。為了取暖，我們將鋪蓋並在一起，腳對腳睡覺，既可以閑聊，睡起來感覺又很舒服。
一個星期三中午，吃過飯，我們鑽進被窩裏閑聊。水萍來到我們單位看望柳滎陽。我記得水萍穿了一件紅豔豔的羽絨服。圓圓的小臉蛋凍得通紅，比那鮮豔的紅蘋果還要可人。一雙美麗的大眼睛總是含情脈脈。我簡直羨慕得要死，想不到柳滎陽長相平平，能力平平，卻談了一個如此出色的女朋友。整個下午，柳滎陽都陪著水萍。下了班以後，他們雙雙走出了單位。那天晚上柳滎陽沒有回來。
第二天，柳滎陽又回到單位上班。我用審視的目光將他研究了很長時間，並沒有看出他有什麼出奇之處，何以對女人會有如此巨大的魅力。我當時還沒有女朋友，很想從他那裏取經，將來也找一個像水萍一樣的女朋友。
“想不到你竟然有一個如此漂亮的女朋友！”
整整一天，我的腦子裏全是水萍的音容笑貌。到了晚上，我終於可以和柳滎陽談談自己的感受。
柳滎陽這時不免有些得意。
“這隻不過是我談的第二個女朋友。你沒見過第一個女朋友，那才叫真正的漂亮。比這個漂亮十倍。”
“快別吹了，光這一個就已經讓我羨慕得不得了。”
“你想不想聽我們之間的故事？”柳滎陽故意賣開了關子。
“你就講吧。”
“你是想聽我和第一個女朋友之間的故事，還是想聽我和第二個女朋友之間的故事？”
“少囉嗦，當然是第二個。第一個我沒有見過，自然提不起我的胃口。以後再聽你談第一個女朋友之間的事。”
“我第二個女朋友，就是現在的女朋友，叫水萍，是我父親同事的女兒……”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原來是他父親一個同事的女兒。為什麼我父親就沒有擁有這樣女兒的同事呢？害得我至今還是一個單身漢。
柳滎陽剛開了一個頭，就閉住了嘴，從口袋裏掏出煙。丟給我一根。自己用打火機點著，猛吸了一大口，吐出一個煙圈，然後才慢慢開始講起來。
“可以說我們從小就認識。我父親經常帶我到單位去玩，水萍家就住在單位附近。我父親和她父親是很要好的朋友。有時我也去她家。我們就這樣認識了……”
好家夥，還是青梅竹馬。難怪這麼要好！
“上學時，我們恰巧又在一個班。當時都是孩子，彼此沒有感覺。我又特別貪玩，可以說上學期間我們很少在一起。上初中就分開了……
“後來長大了，我再一次見到水萍時，十分驚訝，想不到幾年不見，她竟出落得如此美麗。我曾聽我父親說過，水萍上了師大，成了一名教師。父親說的時候我並沒有在意，在我的腦海裏對她的印象已經模糊了。於是我就主動接近她。
“剛開始，她還故作清高，對我雖然客氣，但始終也沒有表示出過分的熱情。你想人家是大學生，我當時還是待業青年。我毫不氣餒，心裏憋足勁，非要達到目的不可。我就是這脾氣。我於是就三天兩頭去找她，反正我當時又沒有事，從外圍先放煙霧彈……她好像覺出了什麼，開始躲避我……
“機會終於讓我逮到了。一次我到她家去，碰巧她的父母都不在家。我和她沒有說幾句話就撲上去。沒想到一個弱質女子，反抗竟如此強烈……好幾次我都想放棄，但又一想，事情已經到這份上了，橫豎都是那麼一回事，於是把心一橫。沒想到把她衣服撕扯下來以後，她放棄了……
“事情結束後，她淚流滿麵地說：‘我要告你。’我說：‘隨便，我反正沒有工作，呆在監獄和在社會上閑逛也沒有什麼區別。我就是喜歡你，你怎樣做我都不會怨恨你。’
“你猜怎麼著，她主動撲到我的懷裏，‘嚶嚶’哭著。我們又來了第二回……”
柳滎陽用了三個多小時，詳詳細細地講完了自己光輝的戀愛經過。我的腦海裏仍然浮現出他們在床上肉搏戰的激烈場麵。
“昨天你們肯定在這張床上幹過。”
“沒有。”柳滎陽矢口否認。
我一下子掀開被子，發現床單上有手掌大一塊兒汙漬。
“這是什麼？”
“最終還是讓你發現了。”柳滎陽終於紅著臉招認了。
我有些奇怪，他剛才說的時候，臉不紅，心不跳，什麼都講到了，甚至連進入水萍身體裏的感覺也描述地那樣真切，這時反而有些羞怯。
柳滎陽比我結婚要晚，在他看來結婚和不結婚反正是一樣，因為他已經在做結了婚以後才做的事。不結婚，反而更自由，不必承擔家庭帶來的拖累和負擔。
三
柳滎陽終於在我家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