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嗣業道,“即便拿到一半,也是拖拖拉拉十多天。”
馬六子笨手笨腳地給二人沏上茶,“二位大人慢用。”
楊嗣業端起茶,嗅了一嗅,“河西沒有好茶吃。如果能去江南,在那煙雨小樓中,聽琴吃茶,該是何等的意趣。”
“等涼州平叛後,你我兄弟去江南一遊,可好。”周垣端起茶碗,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我記得年幼之時,母親曾與姨母等人一起吃茶。所用茶葉產於江蘇吳縣太湖之濱的洞庭山,名曰碧螺春,乃是用春季從茶樹采摘下的細嫩芽頭炒製而成。因為茶芽細嫩。炒成後的幹茶條索緊結,白毫顯露,色澤銀綠,翠碧誘人,卷曲成螺,故名“碧螺春”。此茶衝泡後杯中白雲翻滾,清香襲入。”
楊嗣業聽得真切,心想,這周垣定是蘇州大戶人家之後,回去讓人探訪一下。不過,此刻不便多問,逐笑道,“河西距離江南,有數千裏之遙。涼州平叛後,我們便啟程,至江南,正值桃紅柳綠時節,縱馬太湖之畔,看漁舟唱晚,妙哉,妙哉。”
周垣提議道,“既然哥哥有如此雅興,我們明日便向肅王朱識鋐討要些快馬?”
“兄弟,胸中必有良策,說與哥哥聽聽,如何?”
周垣思忖片刻,將次日的作戰訓練計劃簡略說了一遍,“以演習為名,將部隊拉出城,然後偽裝成馬賊,奔襲肅王朱識鋐的馬場。這樣不但可以發現戰士們的戰術技巧,而且可以考察各連主官的水平,各班排的主官也就有了人選。至於獲得軍馬,就當做摟草打兔子。”
“此計甚妙。”楊嗣業大笑,衝甘州方向拱拱手,“肅王殿下,多謝,多謝。”
甘州肅王府,正和府中戲子的朱識鋐沒來由地哆嗦一下。“丫的,誰特碼念叨俺老朱啦?”
次日淩晨,殘月猶掛天邊,一哨騎著各色牲口的人馬悄悄出了城,遠看猶如逃難的叫花子或流民。
辰時,這支叫花子部隊來到永昌北金川河峽穀軍馬場。
周垣、楊嗣業等人站在山坡上,俯視金川河穀地。
金川河猶如白練,在冬日的陽光下熠熠生輝。廣袤無垠的大草灘上,肅王的王府兵丁及養馬戶們正在放馬。再遠處,炊煙嫋嫋,猶如田園牧歌。
“果然是個好地方,有山,有水,有草灘,”周垣從幹枯的野枸杞上摘下幾顆紅色的果子,放在嘴裏嚼了幾下,“隻是肅王遠在甘州,王府的軍馬場卻在永昌,他的手伸得可夠長的。”
“周兄弟,你有所不知。比起內地的藩王,肅王算是老實本分的了。”楊嗣業給周垣顯擺他的博學,“藩王每次就藩之時,便向朝廷討要欽賜。孝宗弟弟興獻王,一次就獲得賞賜四千多頃土地。”
“那麼多?難怪他們能整日沉湎於聲色之中,日閉閣飲醇酒,所好惟婦女倡樂。”周垣道,“便是我,也羨慕不已。”
“這還算少的。萬曆帝給最寵愛的兒子福王朱常洵,一次給了莊田四萬頃。”楊嗣業恨恨地說著,“此外,朱常洵還恃仗是皇帝的至親,到處兼並土地,‘中州腴不足,取河南、湖廣益之’。河南一地,‘中州地半入藩府。”足可見土地兼並之劇烈。”
“麻辣。隔壁的,這些藩王們,因為搞政治沒有機會,便想方設法搞經濟,挖帝國的牆角。”周垣大發感慨,“如此肥了那些寄生蟲的腰包,卻減少了地方政府的財政收入。再加上恩養藩王的巨額開支,就算太平年月,朝廷的財政,也恐怕要捉襟見肘,不堪重負。如今遇上了持續的災情,朝廷便無能為力了。藩王已經成了帝國肌體上的毒瘤,不切除帝國必忘。”
“不錯,據聞,山西每年存留糧食一百九十萬石,而當地王府消耗卻高達三百萬石。河南省存糧九十四萬石,當地藩王卻消耗一百九十多萬石。全國稅糧加起來,也填不滿藩王的無底洞,那些下層百姓哪還有活路?”
周垣義憤填膺,“既然藩王們積累了如此多巨額財富,藏著掖著,還不如拿出來勞軍。這樣,我們有了錢糧資本,就可以剿滅那些叛軍。”言罷,倉啷一聲拔出大馬士革鋼刀,“各連長聽令。”
“屬下在。”
“立刻從四麵包抄軍馬場,搶奪軍馬、糧草及一切物資。如遇反抗,格殺勿論。”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