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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潤的筆芯在白紙上寫出了這幾個數字，然後又被隨手劃去，其實李樂可以精確到小數點後一位的，隻是不管對於他還是生活在那片荒山野嶺的陳家村人來說，大城市每天的花費都是一個很難想象的數字，即便是他來到這座城市省吃儉用也經不住每天的花銷，金山銀山也有坐吃山空的時候，更何況他本就沒有多少的積蓄，於是以前會很在意的小數點後一位放到現在就沒有什麼必要了。
在一堆小廣告中翻撿半天後他找出了幾份有希望的工作，掏出他那個才買不過半個月的二手諾基亞，李樂有些費勁的按著手機按鍵一個一個撥打了出去。想象是美好的，生活是現實的，他沒有找到一份能夠在周六周日做兼職的正經工作，不管是保姆，還是家教。但生活還是在繼續著，而錢也在一點一點消耗著，盡管他已經盡量節省，在硬撐了半個多月後，李樂並沒有等到想象中的助學資金，其實很多申請了助學基金的學生，在上完大學四年後也沒有見到過這筆錢的影子，至於其中的貓膩卻是不足為外人道也的。
在口袋裏的錢隻剩下三十六塊八毛的時候李樂在一家夜店找到了兼職，是打雜，最下層的那種，唯一的好處就是事先商量好的，工資日結。
得以果腹的李樂在這座鋼鐵森林裏逐漸學會了適應，而原本幹著最髒最累活兒的他因為有著股機靈勁被提升做了送酒水的－－打雜，必須要說明的是，在這座不大的娛樂場所裏，上至大腹便便的領班經理，下到十七八歲的水靈服務員都很快喜歡上了這個什麼事情都搶著幹，被支應著做雜七雜八活計也是一臉憨厚笑容的家夥，肯吃虧的人未必都能出人頭地，但出人頭地的家夥肯定都是能吃虧隱忍的主。
今天的夜場有些冷清，因為是星期三的關係，主要依靠附近學校生員照顧生意的夜店零碎坐著幾個客人，得以忙裏偷閑的李樂在酒吧跟調酒師閑聊，談不上獻媚，隻是偶爾接上兩句話或者主動遞上一根煙，在這裏他沒有任何東西值得驕傲。
調酒師是個東北漢子，被酒色掏空的身子有些虛弱，平日裏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和李樂吹吹牛，然後在對方崇拜的目光中接過一根煙悠然點上，有著長達八年調酒師經驗的郭北村在魚蛇混雜的下九流場所見多了形形色色的人物，對於李樂心中那點小九九他是看的透徹無比，起初他是不在意的，在這個看夠人情冷暖，習慣了自私冷漠的男人眼裏，所有不能給他帶來利益的東西都可以視而不見。而像李樂這樣的，想要偷學些調酒技巧的，有上進心的人他也遇到過不少，但其中不乏白眼狼。
也許是在李樂身上看到了自己當年的身影，後來的郭北村對於李樂開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閑暇時也會教他一些調酒的花哨玩法，而李樂也是一點就通，讓郭北村時常感慨，前浪是又要死在沙灘上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陸續開始有客流湧入，不大的夜店變得繁忙，李樂自然也不可能繼續呆在郭北村這邊閑聊。在震耳欲聾的DJ聲中，他端著客人的點單穿梭在搖晃著身姿的年輕男女中。忙裏偷閑，接過郭北村調製的果酒，依靠在酒吧台前的他打量著舞池上的紅男綠女，他的目光平淡，沒有羨慕，沒有向往，有些玩味，有些鄙視，可說到底現在的他是沒有資格想那麼多的，一口飲盡杯中酒，正準備下去招呼新進來的幾個明顯學生模樣的李樂被一隻手給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