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單衣少年跪在天啟司兩百刀塚前，被汗水浸透的衣裳在後背黏成一團，勾勒出他瘦削結實的身形。
他的目光直逼供奉於天啟司正中央的一把絕世名刀，在他踏入天啟司的第一日，天啟司統領狄勇領著他們在此處磕頭立誓。
“我最後問你一次。”狄勇的身影映在名刀塚之上，一隻瓢蟲順著他的影子，向上慢慢攀爬。狄勇已經五十六歲了，曆任天啟司統領都在五十歲以前死在任上，狄勇是唯一一位親手將自己的佩刀送入刀塚的敬武衛，或許正如天子所言，狄勇是有福氣的。
“狄大人，我意已決。”
伴隨一聲微弱的歎息，那隻瓢蟲的顏色忽然鮮亮起來，刹那間空氣中飛舞的塵埃將它吞沒。但少年記住了，這是一隻五星瓢蟲，它爬了很久，離刀塚最高處，隻差一點點。
“當日我在天啟司，帶你磕頭立誓，要你做天子身邊最鋒利的兵器，你做到了嗎？”
“狄大人，”地上的影子忽然一顫，莫邪閉上眼睛，他害怕這抹衰老的影子動搖自己，“我是個無名無姓的孤兒，莫邪是您為我取的名字。莫邪，它是一把在吳王的逼迫之下，獻上幹將莫邪的性命，才築成的摯情之劍。這個名字不該給一把刀，一把沒有感情的刀。”
“小莫！”
狄勇的呼喊中帶了一絲淒涼，這個許久許久沒有聽到過的稱呼讓莫邪心神一蕩。
“狄大人，您待我如同您的親骨肉一般，這份恩情小莫無以為報。但在平京，莫邪手中的這把刀已經斷成了兩半，就算修複，斷了也是斷了。天子乾綱獨斷，您保得了小莫一時，在天啟司成為天子手中一顆廢子時，您保得了今日之事不成為天啟司覆滅的淵藪嗎？狄大人！”
莫邪向地上重重磕了三下頭。
“若您還願意待我同您的親骨肉一般，還請您大義滅親，把我項上的這顆人頭獻給天子，以絕天啟司後患！”
十幾個燈籠忽的照亮了緊閉的門窗，照得那些刀都有了遊離的魂魄，睜開眼睛凝視著這個稚氣未脫的少年。莫邪回頭望著那把絕世名刀，它曾是大夏第一位敬武衛的佩刀。在無數個夢醒時分，敬武刀，這個名字，喚醒了他內心一種注定將使他瘋狂或使他毀滅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