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君止被一個西裝筆挺的中年大叔,用輪椅推進門來,臉色白得幾近透明,厚厚的、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衣服,襯得他摘下圍巾和手套後露出的頸項和手腕,更加纖細脆弱。麵無表情的臉上,唯一能夠看出不安的地方,隻有那兩片微微抿著的,沒有血色的薄唇,以及下垂的眼簾。長而微卷的睫毛,在他深陷的眼窩上,投下了濃重到沉重的陰影。
“來,阿棋,過來打個招呼,這就是你弟弟,君止。”闞媽媽神色複雜又慈愛地看向自己素未謀麵,卻血脈相連的親生兒子,轉過頭看向闞棋的時候,又是難掩愧疚和愛憐的目光。
聽到闞棋的名字,君止的睫毛顫了顫,抬起眼看向對方,沒有感激和期待,也沒有不滿或怨恨,幽黑的雙眸透不出一絲光亮,仿佛深夜裏緊閉的門扉,代表著無聲的拒絕。
時隔多年,初見時候的畫麵,仍舊清晰如刻。
站在教室的門口,闞棋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闞君止的身上,那雙記憶中的眼睛,此刻,卻如同兩顆即將毀滅的恒星,爆發著灼傷人眼的亮度。
闞棋心頭莫名一顫,一絲隱隱的不安從心頭劃過,但又很快被闞棋壓下去了。
這些年來,蘇家念在闞家養育蘇沉戈十多年的份上,一直沒有斷了對闞君止的接濟,該吃的藥在吃,該做的體檢也定期在做。
闞棋站在門口躑躅不前,隻和坐在教室右後側的闞君止,隔著一排排的桌椅,深情(?)對視,蘇沉戈挑了挑眉,不動聲色地走上前,抱住闞棋的一隻手臂,目光掃過闞君止,又落回到闞棋身上,撒嬌地輕聲道,“哥,今晚你陪陪我好不好?”
女主你用這樣邀請的句式真的大丈夫嗎?
正因為某些原因想要躲開自己弟弟的闞棋,偷偷地替自己妹妹的提議點了個讚,順從地被蘇沉戈拖走。
等出了教學樓,身高一百八十公分的蘇沉戈卻身輕如燕地跳上了一米八五的闞棋的後背(闞棋:……),原本以為會被這一跳壓趴下的闞棋,身體晃都沒晃半分。
闞棋感受著蘇沉戈意外極輕的體重和單薄的小身板,闞棋再次眉頭輕蹙,“晨晨,你太瘦了。”
蘇沉戈趁機摩挲著對方的鎖骨,“哥你也很瘦。”
“瞎說,”闞棋用手向上托了托蘇沉戈,確保他呆穩當了,往自行車的車棚走去,“你哥我這是健美。”
“總而言之,晚上我們都要好好大吃一頓~”
時隔多年,那個經常動不動就要哥哥背的小女孩兒,仍舊身法熟練,猴子似的攀上了自己的後背。
襯衣的下擺在風中飛揚起來,闞棋背著自己的妹妹,邁著穿越了時空的步伐,恍惚看見媽媽在圍裙上擦著手,笑著迎接他和妹妹放學歸來,空氣裏還飄散著飯菜的香氣。
就在這無比煽情,無比文藝的時刻,蘇沉戈卻從心底湧出了濃濃的僥幸和悲哀——幸虧他今天穿的是堅挺的牛仔褲,不然就這樣在人家後背上蹭啊蹭啊的,他下麵那毀童年的【嗶——】,恐怕就要暴露了……
現實告訴我們,得意忘形是會遭雷劈的。
順便說一句,之後本以為已經占好座,放心地踩著鈴聲進教室的金田田一幹人等,麵對除了第一排,全都坐滿了的座位,心裏隻剩下,秋風卷落葉的無限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