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我的事情,都是叔叔和嬸嬸告訴我的。我的父母死於一場意外,我在安妮佛吉研究治療中心裏住了四年。
除此之外,關於10歲以前的記憶,我一點兒印像也沒有。
我是在10歲生日那年,被叔叔一家接回了他的家裏,從此以他的“大女兒”的身份被撫養著。
叔叔和嬸嬸對我都很好,堂弟也並沒有十分頑皮。表麵上看來,我的生活就像是別人家的18歲少女一樣,平凡普通而又有些無聊。
我也一度以為自己的生活就是普通和無聊的,因為除了上課以及回家之外,對於別的任何事情,我都提不起興趣。若非說我有什麼地方與別人不同的話,那就是……我經常會失憶。
有時候會失憶幾分鍾,有時候會失憶幾小時,最長的一次失憶時間,我計算過,是整整一天,24小時。
我的叔叔帶我去看過醫生,醫生給出的答複,就是我的失憶是未治愈好的後遺症,我患的是受過無法承受的刺激之後,為了自保,大腦自動斷片的老毛病。這是一種屬於心理上的疾病,目前仍無有效的治療方法。但是與我的日常生活並不會有太大的衝突,無非就是比別人更加容易忘東忘西罷了。因此醫生叫我不必太過擔心,回家隻需要喝杯牛奶好好的睡一覺即可。
至於什麼是無法承受的刺激,這一點很難解釋的清楚。因為遭遇這種刺激的時候,我還尚處於年幼無知的狀態。在幼年時候的我,也許在成人眼中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對我來說也可能是世界毀滅般的巨大打擊吧。再說,我父母死於意外一事,哪怕是成年人,也並不是平常稀鬆的事情,因此,關於這個刺激的具體形成原因,叔叔勸我不要太過於追究,就算追究出來了,也沒有什麼好事。
我同意了叔叔的意見,沒有想方設法的去查詢父母是死於什麼意外,也沒有去追問我童年的生活軌跡。
總之,對於我,叔叔和嬸嬸給了我和別人家的父母給予自己親生孩子的一樣多的愛。如果僅是從表麵上來看,我真的是和別人家普通的孩子沒什麼區別。
我看著地上的這一坨黑色的影子,它像爬在地上的蟲子一樣蠕動著,仿佛一群黑色的螞蟻慢慢的堆積起來,厚度越來越高。隨著我凝視它的時間越長,它就會越明顯,越立體。而一旦我打斷了這種凝視,轉移開視線之後,再回過頭來,它就又回複成平平坦坦的一個普通的影子。
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發現自己有了這樣一種奇怪的能力。一旦我盯著某個黑暗的角落長久的凝視,超過五分鍾的話,那麼在這個陰影裏,就會滋生出一副麵孔來。
有時候是人臉,有時候是動物的臉,有時候是各種我從未見過的奇形怪狀的臉。我不知道它們是什麼東西,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別的人就是盯著黑暗看一天,他們也不會看出什麼形狀來。
曾經,我也安慰過自己,是不是我眼花,產生了幻想?所以有一次,為了試驗,我特意盯著廁所的馬桶看。
那是一個聖誕節的夜晚,全家人都在客廳溫暖的沙發上看電視。隻有我因為喝多了自己跑去廁所。在解決完了問題之後,我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冒起了試驗的念頭,於是我站在門邊上,回頭看著沒有蓋上馬桶蓋的廁所,盯著那裏麵衝水的地方……
自那次之後,再上廁所時,我都是盡量閉著眼睛的。如有不經意間掃到黑暗的陰影處,我也會迅速的移開視線。而手機,則成為我最合適的視線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