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那位小哥傻站著什麼，快找地方避雨啊！”
有好心人出言相勸，這臨海城靠近北海，水氣充沛，雨落如瀑，就是尋常修士也頂不住大雨的瓢潑。
左夜沒有釋放真氣護罩，大雨落下之刻便被淋得狼狽至極。他沒有走開，反而佇立在雨中，眼神有些麻木。
多年以前，楚王城同樣下過一場大雨，當時他手持油紙傘，望著漫天飄揚的大雨，心有感悟，最後卻是悵然若失。
而今他重拾心路，雨點紛揚落下，將他淹沒在如瀑如幕的世界。
“被困住了。”
左夜仰望雨天，被落下的雨滴狠狠砸下，就算是妖魔雙身的體魄也吃不消，不過他就這樣凝望，似雲天之端有什麼東西在吸引著他。街邊避雨的人見他這般傻愣愣站著，不免喊他避雨，他皆是充耳不聞，最後別人直以為他是傻子，再懶得去管。
這一刻，左夜好像回到了八年前，他仍然是那個混世小魔，有父母的疼愛，兄長阿姊的寵溺，人事依舊，麵目不改。
然而——現在是八年以後。
心念及地，左夜眸染血紅，黑發飛揚，遮掩半邊麵容。周身氣震一蕩，將周圍街道避雨的人掃飛出去，雄然氣勢如闊劍般拔地而起，刺破雨幕，驚擾大道氣機。
“嗯，城內有人突破，居然擾動了大道。”城主府內，有一名中年男子端坐蒲團，稀微感知到城中變故。大雨有阻隔識念之效，憑他天人後境的識念力量也無法獲知多少。
左夜陷入極度悲戚之中，氣勢不斷攀升，體內氣海躁動翻湧，識海仙台神章紛繁，道法招式揉入氣勢之劍，似要撕裂蒼穹而去。
“你哪也不許去！”
一聲輕柔的呢語回蕩左夜耳畔，喚醒了他久遠不曾醒來的夢境。
倏然，雨停了。
左夜惡魔般血紅的眼眸從發絲間露出，就見一把油紙傘落在頭頂，為他擋住了風雨。目光順著紙傘落下，入眼是一隻白皙玉手，然後是一襲白衣，最後是一張巧笑倩兮的清秀容顏。
不知為何，在目光落在她臉上的時候，左夜微微晃神，相似的輪廓，他想到的卻是另一張絕世之顏。
“越冰？”
左夜發出的氣勢一劍太過消耗心神，臉色有些蒼白，不過他還是認出了來人的身份。當初在龍門窟秘境，和司空皓組隊獵殺碧眼妖獅，最後兩人一齊墜入地縫之中，左夜穿過玄門進到輪回窟，越冰卻不知所蹤。
紙傘將他與越冰隔離在世界之外，兩雙眼睛彼此凝視，有驚訝，有疑惑，還有一絲微不可察的喜悅。
“你哪也不許去！”
看著他的眼睛，越冰又一次強調。語氣是一個女子對愛人的撒嬌與執拗，還有著無比的堅定與決絕。
“你哪也不許去！”
這句話在很多年以前好像也有聽過，不過那是在風煙彌漫的戰場，屍橫遍野，殘劍泣血，有個女子站在他身後，牽著他翻卷的衣袂輕喚哀求：“求求你！”
男子不言一語，盡管答案已經在心頭重複了無數次。不管那是不是夢，左夜深吸口氣，轉過身來，向前一擁。
“嗯！”
世間有雨，落於諸天，是為「諸天之雨」
左夜眼神恢複明澈，單手一招，飄搖雨勢驟歇，雲消雨霽。
“天晴了！”
烏雲散去，陽光從雲隙間灑落下來，越冰雖是一臉甜蜜，不想和左夜分開，但礙於大庭廣眾，白嫩的容顏滿是羞紅。
越冰的身子綿軟溫熱，左夜真是不想放手，但回神過來，才想起兩人不過數麵之緣，不由又感自己孟浪了。
趕緊放開她，哪怕再怎麼不舍也不敢再有絲毫唐突。還好左夜臉皮厚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越冰低垂著頭，紅著臉，不過見到他的模樣，眼神閃過一絲失望。
“他還是沒想起來嗎？”
雨過天晴，街上的行人多了起來，鑒於左夜之前的古怪行為，不少人帶著異樣的眼光盯著他，還有後來款款走來的撐傘的白衣少女。
兩人相視一笑，不曾隻言片語，像是有著數千年的默契，先是離開這裏，找到一家客棧安定下之後，方才坐下寒暄。
“呃，那個……墜落地縫之後，我怎麼找不見你？”
坐下來才發覺兩個人其實相識不久，再有過之前的擁抱，他倆這才想起尷尬，最後還是左夜先開的口，問了兩人分開後，越冰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