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夜猶如置身黑洞當中,被剝奪了五感六識,沒有時間,沒有聲音,沒有光線,有的隻是心裏陰暗處不斷蔓延開來的恐懼冰冷。他也曾被封印過五感,自然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感覺,若是幾年以前或許他真會著了道,可惜多年的坎坷起伏已經讓這名十二三歲的少年有了世人罕有的強大意誌與堅持。
任由那份恐懼肆虐,無盡黑暗中一雙琥珀神焰似永恒之光,給世間帶不來光明,卻是不屈於這世道天道的唯一異者。
左夜沉溺在黑暗裏,身形在以肉眼難辨的速度緩慢下潛。如幽暗深淵的海底,那份令人窒息的壓力似夜魔的哭號,不入人耳,針對人心。
黑暗的幕後,浮現起左夜短暫的生平,從呱呱墜地到生活中的點滴,從先天識海的覺醒到一路的艱難渡劫。這份黑暗放大了人生的苦痛,模糊了背後的幸福溫暖,若是心誌不堅者定會被這一幕幕不堪回首的苦難劫數下敗退下來,被折磨到瘋魔。
從始至終,左夜都不曾運轉道法,抵抗心魔。也沒有逃避躲閃,自我欺騙。他的眼神始終古井不波,將曾經的經曆回憶了異變,單純以精神意誌來忍受那不可承受的痛。
或許這是藏寶之地的考驗,可對他而言,不單是對心境的一場磨礪,同樣也將自己忘卻的再重新拾起。
父親、母親、大哥、阿姊……
午夜夢回悄然出現的身影,每一次都是那麼的模糊。起初左夜還能推諉是忘憶殘缺,原來是他從不敢輕易觸碰心底最深最疼的痛,這份痛就算沈牽機的千百倍酷刑也不足以比擬,就算是生剝撕裂識海之痛也不足較對。
世上的痛或許當你好了傷疤,就會忘了。可這份痛,當你好了傷疤也依舊血淋淋的,痛不堪言。
他沒有瘋魔,沒有泣血,隻是臉龐冰涼,任由淚珠一滴兩滴落個不停。冷靜的背後,是痛不能言的淒楚,是蹉跎悔恨的難再。報了仇又怎樣?叱吒風雲又怎樣?沒有那些人為你欣慰,為你歡喜,你注定了孑然,注定了已經失去。
“即是如此,我心無猶”
一聲略帶哭腔的微呼,一聲細不可聞的堅定,卻在黑暗深處掀起一場突然的破天狂瀾。
嘩!
無盡夜幕瞬間裂成無數碎片,如一陣光雨紛揚飄灑,在碎片之內還能見一副副畫麵,有百花的嬌媚,有笑語和歡聲,有搖籃之時,母親的呢喃歌謠,有落日黃昏,一家人的溫暖感動。左夜站在光雨中央,仰著頭,抑製不住的淚水掉在碎片上散成一朵朵小花,懸浮失重一般徘徊在他左右。
一聲的輕歎,讓一切塵歸塵,土歸土。驟然是他不願,也沒有什麼理由讓自己繼續在虛幻的回憶妄想中失魂落魄。
這條路終歸還是要走下去的,哪怕是錯的,哪怕自己一個人。
睜開朦朧淚眼,那無盡的黑暗早已退到身後。左夜身在一處奇異之地,未來得及仔細探查,他便驚然發現,這個地方說不得自己真的來過。
“地下天坑?!”
雖然之前與遊浪碰到的那個沒有外層那般詭異的黑暗之牆,可眼前所見之景和那個地下天坑如出一轍,隻是沒有那麼多蘊藏精神力量的鍾乳石柱。
眼前十丈左右,一根黝黑斑駁的石柱拔地而起,頂端沒入黑暗之中,不知盡頭。
進到這裏,左夜發現曾經消失的識念力量就依附在那石柱之上,待自己心念一動,那縷識念力量又頗為戀戀不舍地歸回了識海。
收回識念的刹那,左夜麵露古怪,這種古怪說不上來,也不知道這是今天第幾次出現這樣的感覺。而問題的源頭就該是在這石柱上麵。
自己依稀記得先天識海被素墨留白強行剝奪之後,浮提僧說要以另一座先天識海彌補療傷,而那座識海就是自己在地下天坑集石林蘊藏的精神力量得到的石台。
雖然不記得中間的過程,但那座石台在後來蒼神的鑒定下判定確實是先天識海無疑,而且是星辰係的先天識海,與自己的識海力量極十分契合。
天道眷顧也好,機緣巧合也罷,天地間的命運造化就在這一啄一飲之間,理不明道不清。
有了上次的經驗,左夜腳步挪移瞬息來到石柱側旁。將手輕撫上麵感受到歲月遺留的氣息,左夜將識念灌入當中,仔細體悟。
倏爾,識海中閃現一顆猙獰獸頭,左夜猛然受到石柱中一股古老洪荒的凶猛霸道之氣。蓋在上麵的手掌觸電般受了回來,心有餘悸間,左夜從腦海中得到一絲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