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王大人放心,那小小的人族修士掉入黑暗根界絕無活下去的道理。”唯二存活下來的蜂妖妖將壯著膽子上前勸諫道,這次它們巨木蜂妖可謂損失慘重,那個不知為何狂暴黑化的妖熊,在二度失控下竟然爆發出堪比妖王中階的實力,若不是最後耗到油盡燈枯,就連蜂王大人都怕不是對手。
然後就是這個可惡的人族少年,偷偷潛入巨木蜂巢居然鬧到這般田地。
蜂王目光陰鷙地盯著黑暗根界,似是為了破開那虛無的黑暗,找到這片神秘之地真正隱藏下來的秘密。
“罷了,都回去修養吧。”最後蜂王同以往那般一無所獲,轉身消失在虛空中。
黑暗中,水聲滴答,碎散的水星落在某人遍布傷痕的手背,可能是水滴的微涼讓那隻手有了知覺,手指微動。
細微幽深傳來陣陣古老的呼喚,和地上微弱的亮光相互應和。黑暗中遊蕩的螢火蟲群,如絲線環繞旋飛,似潺潺水流延伸遠方,清風徐來,細碎星光扶起昏迷倒地的人兒,接引他回歸那黑暗的淵源。
陸劍棄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不是太連續,似是由記憶片段拚湊而成。
日落黃昏的溫馨大院,氣派恢弘的殿宇樓閣,破碎敗落的王城廢墟,月夜孤寂的荒郊野地,以劍為道的神秘劍界,一生執著的打鐵學徒……
陸劍棄覺得自己是在一遍遍重複著別人的人生,既不是他的,也不是某個誰的。就好像自己一不小心看到了誰已經編好的劇本,代入到角色當中,讀著上麵的戲詞,然後就以為那個戲中人就是自己,這本戲成了自己的一生。
“是誰?”
黑暗中,回蕩著少年的疑問,隻是這樣的疑問不會有人回答,甚至根本不會有第二個人聽到。
陸劍棄幽幽醒來,入目是漆黑不見五指的黑暗,就連識念在這裏也‘看不見’。許是因為這黑暗的意境,陸劍棄一向敏銳的六識也被限製到了極致。亦如在荒野之戰時,他被諸多天人巨頭以識念力量封印六識,困鎖囚牢。
不過陸劍棄沒有恐慌,相反這樣的黑暗貌似正是他渴求的,他可以躲在這裏,想著某些人,某些事。
淺淺的呼吸如死寂寒潭深處傳出的微弱波動,識海中諸天帝相開啟法目,黃金瞳孔蘊藏著某種神秘之力,背後三道寶輪煥發九彩神光,其上記載篆紋剝落,似光影分錯,縹緲遊蕩而來,落在星河仙台上合成一篇「太上玄感」秘法。
陸劍棄沒想過自己會無意中得到秘法,甚至他根本沒有察覺到識海的變故。隻是或許沒了諸般感觀的牽絆,那源於人最根本的感應力卸下層層凡蛻,漸現先天。慢慢地陸劍棄發現他的心平靜了,而周遭的一切也愈發的清晰起來。
感應力代替了他的眼,他的鼻,他的耳,他的意,讓他看到了這個世界的另一個位麵。
陸劍棄見到一棵漆黑如墨的古樹紮根在湖澤之上,枝葉繁茂,樹冠如蓋。可墨樹透散的氣息卻毫無生機,甚至那些看似茂盛的枝椏根葉如同青銅打造般給人生硬之感。
這種似是而非的感覺陸劍棄在兩個地方見過,最近那次就是玉皇蜂妖盤踞的那棵巨木,而遠的那次是在風火林山界,那棵能生長朱果的枯木。
眼前這棵墨樹就把生硬如石,枯朽不死兩種意境合到了一起。陸劍棄就站在樹下,踏著水麵仰觀隻有幾丈高的墨樹,恍若一瞬的錯覺,讓他麵對墨樹的時候,竟然發出這樣的感慨:啊,原來這就是長生啊。
也許幾萬年前也曾有誰在陸劍棄這個位置,輕撫著它幹裂的樹皮,發出如是感慨。
那一瞬,陸劍棄神情恍惚,似回到了那個時候,見到了那個人,可惜時空間的一瞬太過荒誕,即便是修仙者也隻會嗤之以鼻。
“道……骨”
就在陸劍棄靠近墨樹時,耳畔忽然傳來模糊的回響。風吹皺了湖澤,吹起了陸劍棄的衣袂,墨樹枝葉沙沙作響。
“道骨?”
陸劍棄終是聽懂墨樹發出的古老呼喚意味為何,而他也無師自通般地從納戒中拿出一截散發淡淡光暈的斷木,那是方寸小島上,從那棵化腐朽為神奇的枯木上取來的……道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