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點點的雨絲撲麵而來,跳躥進辛洛間高聳起的毛衣領口,鵝黃色的毛色看上去讓人感覺很溫暖,但風還是無情地像刀口一樣摑掌在臉上,也剮在心上。
辛洛間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裹挾緊灰褐色的針織開衫繼續前行。一到秋天,蒼林街的路上落滿厚厚的銀杏葉,從春天的翠綠到秋天的金黃,掛著樹梢上的流年在四季裏輪回,不知不覺到C市已經三個年頭了。
那時剛到C市沒多久,一下了火車提著行李四目茫然,接連不盡的銀杏樹撞入眼簾,讓辛洛間呆望了好久,隨風爍爍搖擺的翠葉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切割出一條時空的縫隙,回想起有幾個世紀那麼遙遠的過去……
一陣刺耳的汽笛聲打斷辛洛間的思緒,辛洛間抓緊腳步,卻不忍踩踏那片金黃地毯。來到綠色郵筒前,小心翼翼地拿出懷揣在衣內夾的一封淺綠色信封,熨帖良久的溫熱信封在離開指尖的瞬間冰化,隻聽見一句:“第271封了。”
不遠處就是荒廢已久的石厝教堂,栽種在教堂階梯兩排的銀杏樹在風中瑟瑟發抖,一片片著扇形的裙裾的葉子在空中盤旋墜落。
投遞下信封後,辛洛間的雙手依然在空中保持著姿勢,顯得多餘極了。那姿勢像在做禱告,因為要即將坦露心扉而顯得惴惴不安。
一輛銀灰色的奔馳冷冽地呼嘯而來,穩當當地停在綠色郵筒旁邊,搖下車窗,一個戴著墨鏡的傲嬌男人用不可抗拒的口氣吐出兩個字:“上車”。
辛洛間徑直走去,打開車門,隻是在進車那一刻她又回頭看了一眼綠色郵筒,這樣的回頭是第271次了,不知道會不會是最後一次。教堂的鍾聲響起,讓辛洛間想起前幾天看到教堂要重修的新聞。
“噠噠”男人有些不耐煩地按了按喇叭。
辛洛間不再多想,她又何曾知道當她一次又一次回望綠色郵筒時,葉南楓已經凝視她的背影多少次,這麼近,卻又那麼遠。
“今天想吃什麼?上次那家湘菜你覺得怎麼樣?”葉南楓耐心問著,利用反光鏡在瞄著辛洛間的神情。
“隨便吧”。其實辛洛間根本不喜歡吃辣,但她知道葉南楓喜歡吃辣,對於葉南楓,辛洛間總有說不完的愧疚,所以這樣的邀請她說什麼都不會拂意。辛洛間隨口一回,靜靜地看著窗外的風景,她想如果銀杏也有屬於自己的語言,那應該會是什麼呢?
“銀杏,銀杏,銀杏……因信……”
“你在念叨什麼?”
“啊?哦,沒什麼。”
突然,葉南楓猛踩了一下油門。顯然,辛洛間措手不及,任由重心傾向一旁,硬生生倒在真皮坐墊上。
“你可不可以不要這樣折磨自己!就算要等也請你好好善待自己行不行!”葉南楓冷峻的口吻中透著滿滿的焦急和擔心。
辛洛間無望地抬了抬眼皮,才發現眼前這位五官立體,輪廓清晰甚至可以說是萬中無一的英俊臉龐早已變得穩重成熟,和昨昔意氣風發、囂張跋扈的公子哥已迥然不同了。這些年的每一分每一秒,她幾乎都能聽見時間緩慢的腳步,但唯獨對他,原來自己忽略這麼多……